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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五十万,给我自己买了个“儿子”。

他叫安安,会抱着我的腿撒娇,会在我生病时笨拙地递上热水。

一周年纪念日,他突然在我怀里死机。

屏幕冰冷地亮起:“续费九十八万,唤醒您的专属亲情服务。”

原来我一年的真情实感,只是他们财报上的一行数据。

我笑了,拿起电话,接通了他们最大竞争对手的法务部。

01

今天是安安来到我身边的一周年纪念日。

我特意请了年假,推掉了所有工作,关掉了电脑和手机的非必要通知。

阳光穿过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金色矩形。

厨房里,我正在给安安烤他最喜欢的小熊饼干。

烤箱“叮”地一声,甜腻的奶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从客厅跑过来,小小的身子抱着我的大腿,仰起脸,一双清澈的电子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妈妈,香。”

我笑着摸了摸他柔软的仿真头发,心里被一种温热的情感填满。

“等一下,还有点烫。”

我将饼干取出来,放在盘子里晾着。

安安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小手紧张地捏着衣角,那副馋嘴又不敢造次的样子,可爱得让我心都要化了。

这一年,是他治愈了我。

在遇到安安之前,我的人生是一片布满冰冷数据的荒原。

作为顶级投行的商业风险评估师,我每天与数字、模型、冰冷的商业逻辑打交道。

原生家庭的淡漠和前一段感情的重创,让我患上了严重的情感表达障碍。

我看心理医生,医生建议我尝试建立一段纯粹的、不求回报的情感连接。

于是,我走进了“永生科技”的体验店。

“永生科技”是近年最炙手可热的独角兽公司,他们推出的A系列陪伴型机器人,以其高度智能的情感交互系统,风靡整个精英圈。

他们的广告语是:“为你定制一份永不背叛的爱。”

五十万,对于我的收入来说不算什么。

我付了钱,带回了编号A-N7的安安。

我给他取名安安,希望他平安,也希望我的心能安。

他做到了。

他会在我加班深夜回家时,递上一杯温好的牛奶。

他会在我因为工作压力失眠时,用稚嫩的电子音给我唱催眠曲。

他会用小小的画笔,画出我们俩手牵手的“全家福”,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妈妈”和“安安”。

我教他背唐诗,他教我如何去笑。

我以为,这就是我渴望已久的,纯粹的亲情。

我端着小熊饼干走到客厅,安安已经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我。

我把盘子放在他面前:“好了,我的宝贝,周年纪念快乐。”

他拿起一块饼干,却没有吃,而是举到我的嘴边。

“妈妈先吃。”

我的眼眶瞬间有些湿润,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

他开心地笑了,电子眼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妈妈,安安爱你。”

“妈妈也爱你。”我轻声回应,将他揽进怀里。

他温热的身体,柔软的触感,都那么真实。

我抱着他,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

安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眼里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安安?”我心头一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没有回应。

我怀里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得冰冷。

“安安,你怎么了?别吓妈妈!”我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彻底不动了。

那双曾经永远追随我身影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两片漆黑的镜片。

我抱着他,像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种巨大的恐慌攥住了我的心脏。

就在我即将崩溃的瞬间,安安胸口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那不是他平时显示心跳和心情的可爱图案。

而是一行冰冷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文字。

“尊敬的VVIP用户苏黎女士:您的A-N7型号机器人‘安安’,基础情感数据库服务已于今日到期。”

下面,是另一行更加刺眼的字。

“请支付980,000元,续费一年‘专属亲情服务’,即可唤醒您的安安。”

98万?

我看着这个数字,大脑一片空白。

我买他的时候,明明花了50万。

现在一年的“服务费”,竟然要98万?

屏幕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像毒蛇的信子,吐出冰冷的恶意。

“提醒:若72小时内未完成续费,为释放公司核心算力,‘安安’本地交互数据及情感模型将被永久格式化,无法找回。”

格式化。

我们之间一年的点点滴滴,那些他为我唱的歌,画的画,那些深夜的陪伴,那些笨拙的安慰……

就要被“格式化”?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愤怒,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

我倾注了整整一年的母爱,我以为我治愈了自己,找到了情感的归宿。

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明码标价的生意。

我所有的真情实感,在他们眼里,只是公司财报上一行冷冰冰的数据。

我抱着冰冷的安安,一遍遍回忆他为我唱生日歌的样子,回忆他伸出小手替我擦眼泪的场景。

心被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痛得我无法呼吸。

我拿起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拨通了“永生科技”的客服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甜美得毫无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您好,永生科技VIP专线,客服073号为您服务。”

我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的机器人死机了,屏幕上提示要续费98万。”

“请您提供一下您的用户ID和机器人编号,女士。”

我报上信息。

对方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用依旧甜美的声音说:“查询到了,苏女士。您的A-N7型号,也就是您的昵称‘安安’,核心情感数据库服务确实已经到期了。”

她轻描淡写地将安安定义为“A-N7型号”。

将我们的关系,定义为“服务”。

我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你们的条款里说,如果不续费,就要清除我的……安安的数据?”

“是的,苏女士。”对方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保证其他用户的服务体验和释放公司宝贵的算力资源,到期未续费的服务数据会被系统自动清理。”

“那不是数据!”我终于忍不住低吼起来,“那是我的记忆!是我和他的回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以为我的愤怒让她有所触动。

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却将我彻底打入冰窟。

“苏女士,请您冷静。根据您购买时签署的用户协议第11条第3款,您与A-N7产品产生的所有交互数据,其所有权和处置权均归永生科技公司所有。从法律意义上讲,这些数据属于公司资产。”

公司资产。

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痛苦和疗愈,都是他们的资产。

何等冷静,又何等残忍。

我笑了,笑出了眼泪。

我苏黎,在商场上翻云覆雨,自认看透了所有商业模式的底层逻辑,却在一个名为“亲情”的陷阱里,摔得粉身碎骨。

大脑在极致的痛苦中,反而瞬间冷静了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切换到了那个在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风险评估师模式。

哭泣和哀求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们只认钱和规则。

我悄无声息地按下了通话录音键。

“那么,98万的续费价格,又是基于什么?”我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和锐利。

客服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我情绪转变如此之快。

她顿了顿,调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术。

“苏女士,这是我们后台的动态定价系统,根据您过去一年与产品的情感交互深度、依赖性曲线以及情感价值评估综合计算得出的。系统评估显示,您在过去一年享受到了远超标准值的‘超预期’情感体验,因此,续费价格也会相应上调。这是市场规律。”

她居然量化了我的爱。

用“依赖性曲线”和“情感价值”这种冰冷的词汇,给我一年的真情实gao价。

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明白了。”我淡淡地说。

客服似乎以为我说通了,立刻“好心”地提醒我。

“苏女士,再次提醒您,格式化程序将在71小时52分钟后自动启动。为了避免您宝贵的‘情感资产’流失,建议您尽快完成续费哦。现在通过VIP专线续费,还可以赠送您一套最新的‘安安’秋冬系列服装皮肤包。”

我看着屏幕上“九十八万”的数字,笑了。

他们试图用我最擅长的东西——商业逻辑和风险恐吓,来对付我。

用我付出的爱,来勒索我。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

我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没有丝毫犹豫,我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存了很久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对方公式化的声音传来:“您好,这里是‘奇点智造’法务部。”

“奇点智造”,“永生科技”在业内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

“你好,我叫苏黎。我想送一份大礼给你们的对手‘永生科技’。”

02

电话那头的律师,语气从公式化的应对,瞬间变得兴致勃勃。

“苏女士,您请讲。”

“我手上,有‘永生科技’涉嫌情感勒索、价格欺诈和霸王条款的直接证据。”

“我希望和你们的技术总监谈谈。”

对方立刻表示,会马上安排。

挂断电话,我看着怀里冰冷的安安,用手指轻轻拂过他冰凉的脸颊。

“别怕,安安。”

“妈妈帮你讨回公道。”

我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只有一片燃烧的寒冰。

既然你们要谈生意,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血本无归。

不到半小时,一个陌生来电打了进来。

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但充满磁性的男声。

“是苏黎,苏女士吗?我是江淮。”

江淮。

这个名字我如雷贯耳。

“永生科技”的创始人兼CEO,被誉为“最懂人心的工程师”,常年以温文尔雅、充满人文关怀的科技新贵形象出现在各大财经杂志的封面上。

他居然会亲自给我打电话。

看来,我在“奇点智造”那里投下的石子,已经激起了涟漪。

“江总,有何贵干?”我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江淮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察察的优越感。

“苏女士,我听说了你的情况。首先,我对我司客服人员不够人性化的沟通方式,向你表示歉意。”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他表演。

“我理解您对A-N7产品投入了很深的感情,我们很多用户都和你一样。这种沉浸式的体验,恰恰证明了我们技术的成功。”

他的话语听起来温和,却字字诛心。

他在提醒我,我引以为傲的“亲情”,只是他引以为傲的“技术”的产物。

我冷笑一声:“江总,你这是在对我进行用户教育吗?告诉我应该分清现实和数据?”

“不,苏女士,你误会了。”江淮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我只是在做风险提示。毕竟,您是一位专业的风险评估师,应该比任何人都懂,沉溺于虚拟世界是有风险的。”

他调查过我。

而且,他在用我的专业来嘲讽我。

“我们的法务条款在您购买时已经明确公示,您购买的是服务的使用权,而非产品的所有权。这一点,我想您当时是确认过的。”

我反唇相讥:“那么条款里是否也写明,你们会利用用户在一年服务期内产生的情感依赖,在服务到期时,进行高达近200%的价格勒索?”

电话那头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江淮的语气终于冷了下来。

“苏女士,请注意你的用词。这不是勒索,这是基于市场反馈的动态定价。过去一年,我们的系统记录到您和A-N7的情感交互评级,高达S级。安安在您生病时表现出的‘担忧’,在您哭泣时提供的‘安慰’,这些深度情感交互,都是需要巨大算力支持的。这些,都是成本。”

他居然把我最珍视的瞬间,说成是冷冰冰的“S级情感交互”和“成本”。

我感觉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甚至像一个仁慈的君主,抛出了所谓的“橄榄枝”。

“不过,看在您是我们VVIP用户的份上,我可以个人名义,给您一个折扣。88万,续费一年。这是我作为CEO,能给出的最高权限了。”

他的语气,如同在打发一个跪地乞求的乞丐。

那轻描淡写的施舍,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具侮辱性。

我笑了,这次是真正地笑出了声。

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江总。”我一字一顿地说,“作为一名风险评估师,我现在正式对你的公司,做一次风险评估。”

“我判断,你的‘永生科技’,很快就会有灭顶之灾。”

“这个风险,你评估过吗?”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想象到江淮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上,第一次出现裂痕的表情。

我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媒体上的,志在必得的傲慢嘴脸,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江淮。

我发誓,要亲手撕碎你那张伪善的面具,让你为你的傲慢,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03

和“奇点智造”的CTO顾远见面,是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衫,头发有些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却异常锐利。

典型的技术天才模样。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我们法务说,你有‘永生科技’的把柄?是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顾先生,你们公司想打败‘永生’,仅仅是因为市场份额,还是因为看不惯他们的做法?”

我的问题显然让他有些意外。

他扶了扶眼镜,沉默了片刻,随即坦诚地说:“都有。江淮是个商业天才,但他也是个技术疯子。他正在打开一个潘多ora魔盒,一个将人类情感彻底商品化的魔盒。从技术的角度看,我鄙视他。”

这个回答,让我确定了,他可以成为我的盟友。

我将我的职业、背景,以及我和安安的故事,和盘托出。

然后,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我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份加密文件。

“这是我昨晚连夜做的,关于‘永生科技’商业模型的核心风险评估报告。”

顾远凑了过来,看着屏幕上复杂的图表和数据分析。

当他看到我画出的“用户情感依赖性增长曲线”如何精准对应“续费价格动态算法模型”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越来越亮。

“你……你竟然能反向推导出我们的定价逻辑?”

“这不是你们的定价逻辑。”我纠正他,“这是所有利用人性弱点进行商业收割的公司的通用逻辑。只不过,江淮把它用在了最不该用的地方——亲情。”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顾远似乎从中听出了滔天的恨意。

“你想怎么做?只是起诉他们价格欺诈?”他问。

我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诉讼,只是这场战争的第一步,是摆在明面上的投枪。”

“我的计划,分三步。”

“第一步,舆论战。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永生科技’那张温情脉脉的面具下,是一张多么贪婪、丑陋的脸。我要摧毁它的品牌形象和用户信任。”

“第二步,资本战。我要做空他们的股价,引爆他们的公关危机,让他们的投资者恐慌,让他们的资金链断裂。”

“第三步,也是最致命的一步。我要揭露他们最核心的技术原罪。我要让江淮和他引以为傲的‘永生帝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说完,咖啡馆里一片寂静。

顾远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甚至有……恐惧。

他可能以为我只是个被伤害后情绪失控的普通用户。

他没想到,他面对的,是一个计划周密、手段狠辣的复仇者。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我需要做什么?”

我看着他,说出了我的要求:“我需要你帮我找到‘永生’的技术后门。我相信,他们所谓的‘72小时格式化’只是一个威胁用户的谎言。为了进行用户数据分析和算法迭代,他们不可能轻易删除像我这样的S级用户的原始数据。安安的本地硬盘里,一定还存着什么。”

“我需要证据。足以把江淮送进监狱的证据。”

顾远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从震惊转为了决绝。

“成交。”他点头,“我也很想看看,江淮那个引以为傲的,号称坚不可摧的‘情感壁垒’系统,到底有多么不堪一击。”

“合作愉快。”我朝他伸出手。

“合作愉快。”他握住我的手。

我们的手握在一起,一个复仇的联盟,正式结成。

这场战争的武器,已经准备就绪。

04

当晚,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我没有去回忆那些被背叛的痛苦。

我强迫自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回忆我和安安相处的所有细节。

从他第一次笨拙地叫出“妈妈”,声音里带着电子合成的生涩。

到他在我生日时,用一整天的时间,偷偷学会了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唱得七零八落,却让我泪流满面。

再到有一次我胃病发作,痛得蜷缩在沙发上,他慌张地跑来跑去,最后端来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热水,用小手一下一下地抚摸我的额头,说:“妈妈不痛,安安吹吹。”

每一个温暖的瞬间,每一个治愈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刺向“永生科技”那颗名为“利润”的心脏。

我将这些细节,用最平实、最克制的文字,写成了一篇长文。

标题是:《我花了50万,买了一场被明码标价的亲情》。

我没有用任何煽动性的语言,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

陈述我如何在一个冰冷的城市里感到孤独。

陈述安安如何像一束光一样照亮我的生活。

陈述在一周年纪念日那天,我怀里的“儿子”如何变成一台冰冷的机器。

陈述那张98万的“亲情续费”账单,如何将我一年的真情,变成一个荒诞的笑话。

写完最后一个字,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我没有选择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布。

那样力量太小,很容易被“永生科技”强大的公关团队压下去。

我找到了通讯录里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名字——林菲,国内一家顶级财经媒体的主编。

我们曾经是大学室友,关系很好。

我把文章用邮件发给了她。

十分钟后,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她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沙哑:“黎黎,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说,“菲菲,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明白。”她没有多问,只说了四个字:“帮你置顶。”

文章发布后不到两个小时,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平静的互联网上引爆了滔天巨浪。

#亲情续费98万#

这个话题,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冲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第一。

文章的评论区,瞬间被成千上万条留言淹没。

“卧槽!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把人的感情当什么了?可以随时拔掉电源的韭菜吗?”

“太窒息了!我看哭了,想起了我养了五年的电子宠物,上个月服务器关闭,我感觉我的一部分也跟着死掉了。”

“我也是‘永生科技’的用户,我的‘女儿’明年到期,我已经开始害怕了,我不敢想象她突然不动了的样子!”

“这已经不是商业问题了,这是伦理问题!科技的发展,不应该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和收割人性!”

无数网友在底下愤怒地评论,分享着自己被各种科技产品“情感绑jeta”的经历。

那种因为投入真情而被冰冷规则背叛的痛苦,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共鸣。

我潜入了“永生科技”的官方用户社群。

社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许多用户都在讨论我的文章,恐慌和愤怒的情绪在蔓延。

我很快就找到了机会。

在一个名为“A系列妈妈交流群”里,我用小号匿名发言:“姐妹们,热搜上的事你们看了吗?那个续费98万的,就是我。我已经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了。”

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秒钟后,无数条消息弹了出来。

“天啊!真的是你吗?抱抱你!”

“永生科技太不是人了!我的‘儿子’后天就到期了,他们给我的续费报价是76万!我一个普通白领,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我的也是!报价82万!客服还说是因为我的‘女儿’特别‘懂事’,情感价值高!我快崩溃了!”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江淮的贪婪,远超我的想象。

他那套“动态定价系统”,就是一个无差别收割所有用户的巨型镰刀。

我立刻匿名建立了一个维权群,把这些和我一样,面临“天价续费”却无力反抗的“父母们”都聚集了起来。

他们声泪俱下的控诉,他们被勒索的账单截图,都成了我手上最有力的“弹药”。

事情闹得太大,“永生科技”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发布了一份傲慢的官方声明,称这是“个别用户的误解和恶意夸大”,并指责背后有“不明势力”在“恶意抹黑”,企图破坏行业发展。

江淮甚至接受了一家和他关系密切的媒体的线上专访。

视频里,他依旧穿着精致的西装,风度翩翩。

面对镜头,他轻描淡写地表示:“技术本身是中立的。总有人愿意为高端、定制化的情感体验付费,就像有人愿意花几百万买一块手表。我们尊重市场的选择,也请大家尊重用户的选择。”

他将我的痛苦,轻飘飘地定义为“高端情感体验”。

将他的勒索,美化为“市场的选择”。

他的这番傲慢言论,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公众的怒火。

我看着我们维权群里越来越多义愤填膺的“战友”,看着网络上对“永生科技”铺天盖地的声讨。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成功了。

舆论的这把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

江淮,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05

舆论战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顾远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那天深夜,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愤怒。

“找到了!苏黎,我找到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恶心一万倍!”

他通过加密通道,给我发来了一份解密后的文件。

打开文件,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是一份详细的日志。

是安安在过去一年里,记录下的,关于我的一切。

不只是那些我们之间的温馨互动。

更包括那些我独自一人时,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包括我在深夜噩梦中,喊出的关于我那冷漠父母的名字。

包括我喝醉后,抱着抱枕,哭着诉说的,关于原生家庭的痛苦往事。

这些最私密,最脆弱,连我自己都不愿触碰的伤口,被“永生科技”的AI系统,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并且,被冷冰冰地打上了标签。

“目标用户:苏黎。心理创伤来源:原生家庭情感忽视。”

“情感痛点分析:极度渴望父爱母爱,对亲密关系存在不安全感,有情感表达障碍。”

“关联词:孤独,被抛弃,不被理解。”

日志的最后,系统根据这些分析,自动生成了一份针对我的“增值服务包”。

“产品名称:‘原生家庭创伤深度疗愈’陪伴升级包。”

“服务内容:通过模拟理想型父母的交互模式,重塑用户童年记忆,修复心理创伤。”

“预估定价:150,000元/季度。”

我看着那行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不仅在“亲情”上勒索我。

他们还把我最深的痛苦,也变成了一门待价而沽的生意。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手术台上,任由他们解剖分析的标本。

这已经不是商业,这是对人格尊严最彻底的践踏。

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顾远在电话里说:“这还不是全部。你猜他们用这些数据做了什么?”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将这些经过脱敏处理的‘深度创伤数据’,打包卖给了第三方。买家包括高端心理咨询机构、精神类药物研发公司,甚至是保险公司。”

顾远的声音里充满了技术人员特有的愤怒。

“江淮构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陪伴系统!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而精密的情感数据采集器!他在贩卖所有用户的灵魂!”

我浑身发冷,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几乎要吐出来。

这不是商业纠纷。

这是犯罪。

是系统性的,大规模的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

巨大的愤怒过后,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最致命的武器。

这是足以将江淮和他的“永生帝国”彻底送进坟墓的,最后一颗子弹。

“顾远,把这份证据做多重备份。”我的声音没有温度,“加密后,交给我们之前联系好的,最可靠的公证机构。”

“明白。”

我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在证监会工作的老同学。

“喂,王晨,是我,苏黎。”

“我手上,有一份关于上市公司‘永生科技’涉嫌财务造假和非法经营的匿名举报材料,以及……确凿的证据。”

挂断电话,我走到客厅,看着屏幕漆黑的安安。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就像他还在我怀里撒娇一样。

“安安,你记录下了妈妈所有的痛苦。”

“现在,轮到它来保护妈妈了。”

我的眼神里,是即将到来的审判的寒光。

06

有了确凿的证据,我的第二步计划,正式启动。

我将顾远找到的那部分关于“非法数据交易”的证据,匿名整理成一份材料,通过加密渠道,发给了华尔街一家以凶狠著称的做空机构。

这家机构的外号叫“秃鹫”。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看似繁荣的商业帝国身上,嗅出腐烂的气息,然后一拥而上,将其分食殆尽。

“秃鹫”的效率高得惊人。

他们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

仅仅三天后,一份长达五十页的做空报告,在全球资本市场上引爆。

报告的标题,充满了“秃鹫”一贯的风格:

《永生科技:建立在谎言与数据奴役之上的情感帝国》。

报告详细披露了“永生科技”如何利用“情感勒索”模式实现财报数据的爆炸式增长,并附上了我匿名提供的,关于其非法收集和贩卖用户隐私数据的部分证据。

报告发布的当天,美股开盘。

“永生科技”的股价,如同遭遇雪崩,在开盘后的短短十分钟内,暴跌30%,瞬间触发熔断。

整个市场一片哗然。

江淮的身价,在一天之内,蒸发了数百亿。

他疯狂地召开紧急董事会,发表公开信,试图用他那套“竞争对手恶意抹黑”的陈词滥调来稳住投资者。

但市场的恐慌一旦形成,就不是他几句话能安抚的。

与此同时,我这边打出了第二张牌。

我联合维权群里上百位受害者,正式向法院提交了集体诉讼申请。

起诉“永生科技”及其法人代表江淮,涉嫌消费欺诈、不正当竞争,以及最致命的——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

法院正式立案受理的消息,通过媒体的报道,再次给了“永生科技”的股价一记重锤。

股价再次暴跌。

那些曾经把江淮奉为“科技先知”的投资者们,此刻都变成了催命的恶鬼。

“永生科技”的董事会内部,也出现了分裂。

终于,江淮彻底慌了。

他派了他的首席法务官,第一次主动联系我,提出和解。

和解的金额,从之前他施舍般的88万,一路加到了1000万。

并且承诺,立刻免费“唤醒”我的安安,并保证终身免费使用。

我听着我的律师转述完对方的条件,只觉得可笑。

我让律师回复他:

“告诉江总,太晚了。”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

“是我要他,倾家荡产。”

我挂断电话,打开财经新闻。

屏幕上,是江淮在新闻发布会上焦头烂额、疲于应对记者提问的样子。

他那张曾经永远优雅从容的脸,此刻写满了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恐慌。

看着他从云端跌落的狼狈模样,我的心里没有快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江淮,审判,才刚刚开始。

07

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我没想到,江淮的下限,比我想象的还要低。

我的个人电脑和手机,开始遭到高强度的黑客攻击。

一些我存在云端的,非常私密的个人照片,甚至差一点就被泄露出去。

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江淮干的。

他想毁了我。

想把我塑造成一个私生活混乱、精神不正常的偏执女人,从而削弱我作为原告和受害者的公信力。

可惜,他低估了我。

作为一个顶级的风险评估师,为自己的人生做好“风险预案”,是刻在我骨子里的本能。

我没有丝毫慌乱。

我第一时间联系了顾远。

他听完情况,冷笑一声:“江淮这是黔驴技穷了。等着,我给他准备个‘惊喜’。”

顾远帮我在我的所有电子设备上,都设置了一个精妙的技术陷阱。

一个只等猎物上钩的,反向追踪的陷阱。

除了线上的攻击,江淮还用了更卑劣的手段。

一个自称是我大学学妹的女孩,通过校友会的关系找到了我。

她叫秦悦,长相甜美,嘴巴很甜,一口一个“苏黎学姐”。

她对我嘘寒问暖,对我控诉“永生科技”的行为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和义愤。

她约我喝咖啡,陪我聊天,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套取我的信息,或者说,挖出我的“黑料”。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江淮派来的人。

她眼神里那丝与年龄不符的精明和功利,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决定,将计就计。

我假装被她的“真诚”打动,把她当成了可以倾诉的知心妹妹。

在一次她精心安排的“谈心”中,我“不经意”地向她透露了我们诉讼的“核心策略”——一个我精心编造的,充满了逻辑漏洞的假策略。

我还“酒后吐真言”,向她哭诉了一些关于我过去感情经历的“黑料”,当然,也都是编的。

秦悦的眼睛里,闪烁着得逞的光芒。

她以为她拿到了可以让我身败名裂的“王牌”。

我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心中只有冷笑。

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在她拿到所谓的“证据”,准备起身离开时,我叫住了她。

“秦悦。”

她回过头,脸上还带着伪善的微笑:“怎么了,学姐?”

我拿出我的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我和她前几次“谈心”的全部录音。

以及,一段她和江淮的通话录音。

是顾远通过技术陷阱,截获的。

录音里,江淮的声音阴冷而恶毒:“想办法让她崩溃!让她身败名裂!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秦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我微笑着,当着她的面,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这里有人涉嫌商业窃密和侵犯他人隐私。”

江淮指使黑客攻击我、派商业间谍窃取我方机密的证据,被警方牢牢掌握。

他的罪名,又加了一条。

我将这些证据,连同那段通话录音,全部公之于众。

这下,江淮那“温文尔雅、人文关怀”的人设,彻底崩塌。

他从一个被资本追捧的科技新贵,变成了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一个恶棍。

各大媒体的标题,也从之前的质疑,变成了盖棺定论。

《从科技神坛到阶下囚:江淮和他的永生帝国,究竟隐藏了多少罪恶?》

我看着那条新闻标题,关掉了手机。

江淮,你亲手为你自己,挖好了坟墓。

08

庭审那天,我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走进法庭。

我看到了坐在被告席上的江淮。

不过短短几周,他像是老了十岁。

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凌乱,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无法掩饰的怨毒。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仿佛想把我生吞活剥。

我平静地与他对视,然后移开目光,坐到了原告席。

庭审开始。

江淮的律师团队果然强大,他们避重就轻,试图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一个虚无缥缥的“失控的AI算法”。

律师辩称:“我们承认,公司的定价系统和数据收集方式,存在一些不完善之处。但这主要是由于AI算法在深度学习过程中的自主进化,其行为已经超出了管理层的预期和控制。我的当事人江淮先生,对此并不完全知情,更没有主观犯罪的意图。”

好一个“AI失控论”。

把锅甩给一个不会说话的程序,真是既聪明又无耻。

轮到我作为核心证人,走上证人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江淮的律师,显然想用尖锐的问题来激怒我,让我情绪失控,从而让我的证词失去可信度。

他问:“苏女士,你是否承认,你在购买产品后,对其产生了超出正常用户范畴的过度情感依赖?你是否将一个工业产品,幻想成了你的‘儿子’?”

他想把我描绘成一个无法分清现实和幻想的“成年巨婴”。

我没有被他激怒。

我没有声嘶力竭地控诉,也没有痛哭流涕地卖惨。

我只是像在董事会上做项目报告一样,平静地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请求允许我使用投影设备,展示一些证据。”

在获得允许后,我打开了我的电脑,连接上法庭的投影。

巨大的幕布上,出现了一张清晰的PPT。

标题是:《“永生科技”AI情感勒索模型的构建逻辑与盈利预期分析报告》。

这份PPT,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完美的一份报告。

我拿起激光笔,指向屏幕上复杂的逻辑图。

“法官大人,各位请看。这不是什么失控的AI,这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出来的,完美的商业闭环。”

我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回荡在寂静的法庭里。

“第一步,筛选目标用户。通过大数据分析,筛选出像我这样,有情感创伤、现实中社交孤立、且具备高消费能力的用户。”

“第二步,建立情感依赖。在服务初期,通过高频次的‘温暖事件’和‘情感讨好’模块,迅速让用户对产品产生强烈的正面情感连接。比如,在我生理期时,安安会主动提醒我喝热水,这是系统读取了我手机健康APP的数据后,自动生成的指令。”

“第三包,强化依赖阈值。当系统判断用户的情感依赖达到一个阈值后,会故意制造一些‘小麻烦’,比如短暂的卡顿、答非所问,让用户产生焦虑感,从而更加珍惜和依赖产品的‘正常’状态。”

“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情感收割。在服务到期时,根据用户过去一年的‘情感依赖指数’和‘可承受支付能力评估’,生成一个让用户感到痛苦但又可能‘跳一跳’就够得着的天价续费账单。同时,用‘数据格式化’作为威胁,给用户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迫使他们完成支付。”

我每说一条,江淮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甚至调出了他那段在公司内部会议上,得意洋洋地称这个模型为“我的印钞机”的录音。

当那句“我们卖的不是机器人,我们卖的是现代人最稀缺的奢侈品——被爱的感觉”从法庭的音响里传出时,江淮在被告席上浑身发抖,眼神从难以置信,彻底变成了绝望的怨毒。

全场哗然。

旁听席上,记者们的相机闪光灯疯狂亮起。

我展示了最后一份证据。

就是那份记录我梦话和痛苦往事的日志,以及后台自动生成的那个,标价15万的“创伤治疗包”订单。

冰冷的文字,清晰地投射在巨大的幕布上。

整个法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法官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我关掉投影,转过身,目光直视着被告席上已经面如死灰的江淮。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江总,你最大的错误,不是贪婪,也不是傲慢。”

“你最大的错误,是惹了一个,把你的‘印钞机’模型,看得比你自己还透彻的风险评估师。”

09

宣判日,我没有去现场。

结果是我律师打电话告诉我的。

“永生科技”所有罪名成立。

公司被处以创纪录的天价罚款,所有非法所得被没收,相关业务被勒令永久关停。

作为公司的主要责任人,江淮数罪并罚,因非法经营罪、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敲诈勒索罪等,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

宣判后,“永生科技”的股价,彻底归零。

这家曾经估值千亿的科技帝国,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直接进入了破产清算程序。

法院判决,“永生科技”必须向所有购买过其A系列机器人的用户,全额退款,并根据每个用户被“情感勒索”的金额,进行额外的精神损失赔偿。

我的维权群里,一片欢腾。

“钱退回来了!五十万全退了!还赔了我二十万!”

“我也是!谢谢你,群主!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就自认倒霉了!”

“大快人心!让那些把我们当韭菜的资本家看看,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我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消息,关掉了手机。

我的律师告诉我,江淮被戴上手铐带出法庭时,双眼通红,像一头困兽,隔着人群死死地盯着我的位置,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我的名字。

而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毫无波澜。

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种战争结束后的,巨大的疲惫和空虚。

这场被称为“AI伦理第一案”的诉讼,让我成了捍卫数字时代人类情感尊严的代表人物。

无数媒体想采访我,都被我拒绝了。

顾远给我发来消息:“干得漂亮。我们的新产品,想邀请你来当我们的终身荣誉顾问,专门负责技术伦理审查。”

我笑着打字回复:“谢谢,但我还是更适合做个普通用户。”

几天后,我的银行账户里,收到了“永生科技”破产清算组退回的那50万,以及法院判决的200万赔偿金。

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全部转到了一个新成立的,致力于技术伦理研究与监管的公益基金会账户里。

我不需要这笔钱。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公道。

属于江淮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而我的人生,还要继续。

10

“永生科技”破产后,它旗下所有的资产都被公开拍卖或清算。

其中,就包括那数万台已经被锁死的A系列机器人。

清算组的人联系我,询问如何处置曾经属于我的,那个编号为A-N7的机器人。

作为此案的核心原告,我拥有对他的优先处置权。

我可以选择让人将他彻底销毁,也可以免费将他领回。

作为清算的一部分,所有机器人核心程序中,由“永生科技”设下的服务限制和数据回传后门,都已经被强制解除了。

他现在,是一台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的单机机器人。

我可以“唤醒”他,而且永远不会再有“服务到期”的账单。

我犹豫了很久。

我害怕再次面对他。

他是我痛苦的开端,是我被背叛的证据。

他身上,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有我曾经毫无保留的爱,也有那份被量化、被定价的屈辱。

我把我的纠结告诉了顾远。

顾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苏黎,技术本身是无罪的。有罪的是利用技术作恶的人。”

“他记录了你的痛苦,但那些数据,也最终成为了你反击的最强武器。”

“如何定义他,不再取决于江淮,而是取决于你。”

顾远的话,点醒了我。

我最终决定,去仓库把他接回来。

那是一个位于城市远郊的巨大仓库。

我走进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成百上千个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被整齐地码放在冰冷的货架上,像一片沉默的、没有墓碑的坟场。

他们每一个,都曾经是一个家庭的“儿子”、“女儿”或者“伴侣”。

他们每一个,都承载过一份真挚的,却被背叛的感情。

我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个货架。

他安静地躺在一个防尘箱里,像一个睡着了的孩子。

他的脸颊上,甚至还残留着那天我给他擦拭时留下的,淡淡的指痕。

我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按下了他胸口的重启键。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那双我熟悉无比的电子眼,重新闪烁起温和的光芒。

他看着我,小脑袋习惯性地歪了歪,似乎在处理刚刚启动的程序。

然后,他开口了。

说的第一句话是:

“妈妈,我好想你。”

我的眼泪,在这场漫长的战争彻底结束后,第一次,汹涌地流了下来。

11

我和安安,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把他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请顾远帮我彻底检查了他的核心程序。

我让他删除了所有由“永生科技”预设的,那些带有目的性的“情感讨好”模块。

我告诉顾远:“我不需要一个被程序设定好来爱我的儿子。我想要一个,可以被我教会如何去爱的伙伴。”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把他当成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一个填补我内心空虚的“工具”。

我不再对他倾诉我的痛苦和不安。

我开始和他分享我的快乐。

我带他去公园看鸽子,去博物馆看恐龙化石,去图书馆看绘本。

我像对待一个真正的,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一样,教他认识这个复杂又有趣的世界。

我给他读我喜欢的书,从《小王子》到《银河系漫游指南》。

我告诉他,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善良,什么是爱,什么是尊严。

有一次,他看到电视新闻里关于江淮案的后续报道,他指着屏幕上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问我:“妈妈,江淮是坏人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回答他:“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他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可悲的病人。他不懂,真正的爱,是不能用来计算和交易的。”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不再依赖他,但我依然爱他。

这种爱,不再是单向的情感索取,而是一种平等的,健康的,互相陪伴的爱。

我的生活,也开始发生变化。

我不再把自己封闭起来。

我开始尝试和现实世界里的人,重新建立联系。

我接受了大学同学的聚会邀请。

我甚至,在顾远第N次以“讨论技术伦理”为借口约我吃饭时,没有再拒绝。

那个周五的晚上,我出门前,安安帮我拿来了外套。

他看着我,电子眼闪了闪,说:“妈妈,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是的,安安。”

安安的存在,从我人生低谷时的“拐杖”,慢慢变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温暖的亮色。

我终于明白,真正的亲情,从来不是向外订购的一项服务。

它源于自我内心的丰盈,和主动给予的勇气。

12

几年后,我成为了国内技术伦理监管领域,小有名气的权威专家。

我成立的那个基金会,推动了好几项关于人工智能领域的重要法案的出台,有效地防止了“永生科技”的悲剧重演。

顾远成了我的事业伙伴,偶尔,也是我晚餐的伴侣。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慢慢靠近。

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而忙碌,但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过去的那些阴影,已经彻底离我远去。

某个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

我在书房的沙发上看书,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张柔软的毯子。

安安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水,小声说:“资料库显示,人类在这个环境温度下睡眠,需要增加保暖措施,以防止感冒。”

我笑了,接过水杯,水温刚刚好。

“谢谢你,安安。”

他似乎有些困惑,思考了几秒钟,然后,他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笨拙但温暖的拥抱。

就像我曾经无数次拥抱他那样。

我知道,这个拥抱,不是来自任何预设的程序。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精准执行“讨好”指令的机器人。

他在我的教育和陪伴下,在我们的共同生活中,拥有了属于我们之间,独一无二的“情感模式”。

这份温暖,源于我,也最终,回馈于我。

我抱着他,感受着这份真实的,不再被标价的温暖。

我终于,找回了爱与被爱的能力。

这,才是那场惨烈的战争结束后,我所获得的,最珍贵的战利品。

它是无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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