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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子时连线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陆离半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屏幕上,是花花绿绿快速滚动的弹幕,和一個名为“深夜探奇小婉”的直播间画面。画面晃动得厉害,只能隐约看到一片废弃老宅的轮廓,和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喘息。

“家人们……我、我好像真的撞鬼了……”女孩的声音发抖,“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的窗台上,突然……突然多了个纸人!”

弹幕瞬间爆炸。

【刺激!剧本不错!】 【主播演技有进步啊!】 【礼物刷起来,让主播去摸摸那个纸人!】 【楼上太坏了,不过我喜欢!火箭送上!】

陆离打了个哈欠,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是手指在屏幕上一划,送出了一艘价格不菲的“宇宙飞船”。

附言:“主播,你背后墙上的影子,好像多了一个。”

几乎是礼物特效消失的瞬间,直播间里小婉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画面猛地一转,对准了斑驳的墙壁——那里,除了她自己被手机灯光投射出的扭曲影子外,旁边赫然多了一道矮小、僵硬,戴着瓜皮帽的孩童黑影!

【卧槽!??】 【特效?这特效牛逼!】 【主播你团队有点东西啊!】

混乱中,一条不起眼的系统提示闪过:【用户“走阴人”进入直播间。】

陆离眼神一凝,手指飞快操作,一个造型古拙、泛着暗沉铜色的罗盘虚影在他手机上方浮现。罗盘中央的指针疯狂转动,最终颤颤巍巍地指向屏幕中小婉的方向。

“小九。”他低声唤道。

一个冷静的电子女声立刻在他佩戴的骨传导耳机中响起:“已分析直播间数据流,检测到异常阴性能量波动,频谱特征与‘阴司档案-丙柒拾叁:纸傀童’相似度87.4%。能量源正依附于主播的生命磁场。”

“连线。”

【指令确认。正在建立‘阴阳连线’……连线成功。】

直播画面陡然一变,分成了两半。左边是几乎崩溃的小婉,右边,则是陆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身后看起来颇为廉价的出租屋背景。

“主播小婉,”陆离开口,声音透过变声器,带着一种金属质的冰冷和沙哑,“你被‘脏东西’跟上了。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小婉已经吓傻了,只会拼命点头。

【新主播?这造型……挺别致啊。】 【故弄玄虚!又是一个骗流量的!】 【‘走阴人’?这ID有点东西,关注了!】

陆离无视了弹幕,目光锁定小婉:“你三天前,是不是在旧货市场买过一个红色的拨浪鼓?”

小婉猛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饵’。”陆离淡淡道,“现在,拿起你的手机,镜头对准东南角,慢慢走过去。”

小婉颤抖着照做。镜头移动,在墙角一堆杂物里,一个色彩鲜艳得诡异的纸扎拨浪鼓,静静地躺在那里。

“用你的打火机,烧了它。记住,烧的时候,在心里默念‘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尘归尘,土归土’。”

火焰升起,舔舐着纸拨浪鼓。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臭味仿佛能透过屏幕传来。与此同时,小婉身后那道孩童黑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开始扭曲、淡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时,陆离瞳孔猛地一缩。罗盘虚影上,代表小婉生命磁场的绿光急速闪烁,而另一股更浓郁、更阴冷的气息,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那不是纸傀童的气息!

“不对!”他厉声道,“你身上还有别的东西!你最近还接触过什么?!”

小婉茫然抬头,就在这一瞬,她的表情骤然凝固,眼神变得空洞,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笑容。她的声音也变了,变得尖细而阴森,像是很多个人在同时说话:

“她……是……我的……新……娘……”

直播间信号开始剧烈波动,雪花屏闪烁。在画面彻底中断的前一秒,所有观众都清晰地看到,小婉身后的墙壁上,那道孩童黑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大红嫁衣、戴着凤冠的……纸人的影子!它正缓缓抬起手,搭向小婉的肩膀。

【信号中断】

直播间陷入黑暗,只剩下疯狂刷过的问号和惊叹号。

陆离关闭直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挽起左臂的袖子,在小臂内侧,一个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如同墨渍又像是烧伤的黑色烙印,此刻仿佛活了过来,边缘蔓延出几缕新的、发丝般的黑线,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隐痛。

阴司烙印,又加深了。

耳机里,小九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检测到高优先级灵异反应。能量频谱分析……符合‘阴司档案-丙贰拾壹:纸人新娘’特征。初步判定,‘纸傀童’仅为前兆,真正目标已被触发。”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来自平台系统的警告消息弹出:

【警告:您的直播内容涉嫌违规,已收到用户‘柳青’的实名举报,请遵守社区规范……】

陆离嗤笑一声,关掉提示。目光却落在直播后台的一条私信上。发送者ID是一串乱码,内容只有一句话:

“民国廿三年,苏府婚书。想活命,明晚子时,老地方见。”

落款处,画着一个模糊的烟斗图案。

老烟头……

陆离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他知道,在这片璀璨的灯火之下,另一个冰冷、诡异的世界,正向他掀开了一角。

而他的直播,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老烟头与民国婚书

子时的都市并未沉睡,只是换了一副面孔。陆离骑着那辆半旧的电动车,拐进了一条与主干道繁华格格不入的昏暗巷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垃圾的酸腐,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气。这里是城市的夹缝,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在此悄然进行。

“老地方”是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纸扎铺子。惨白的节能灯下,几个色彩俗艳、面带诡异笑容的纸人靠在墙边,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不速之客。柜台后,一个穿着褪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正就着台灯,用细篾片扎着纸马的骨架,手法娴熟得近乎一种艺术。

听到门铃响,他头也没抬,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来了?坐。”

陆离也不客气,拉过一张布满灰尘的方凳坐下。“消息挺灵通啊,老烟头。我直播间刚断线,你的私信就到了。”

老烟头这才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眼皮。他的脸像是风干了的橘皮,布满深壑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锐利得能刺穿人心。他摸出一个油光发亮的旧烟斗,不紧不慢地填着烟丝。

“城里多了股‘荤腥’气,我这老鼻子,隔八条街都闻得到。”他划燃火柴,橘红色的火苗在他瞳孔里跳跃,“‘纸人新娘’……你小子惹麻烦的本事,比你爹当年还利索。”

“少废话,”陆离敲了敲桌子,“苏府婚书,怎么回事?”

老烟头深深吸了一口烟,浓郁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民国廿三年,城西苏家少爷暴毙。苏家老爷信风水,怕儿子在下面孤单,花了重金,找了个八字相合的穷人家姑娘‘配阴婚’。”他顿了顿,烟雾中,眼神飘向远处,仿佛在回忆什么。

“那姑娘……不愿意。拜堂那天,穿着大红嫁衣,在婚房里用剪刀……自尽了。临死前发下毒誓,要苏家断子绝孙。后来苏家果然败落,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但那姑娘的怨气没散,附在了当时陪葬的一个纸人上,成了‘纸人新娘’。她每隔一些年,就会出来,寻找‘新娘子’。”

陆离皱眉:“所以小婉就是她选中的新目标?为什么是她?”

“那纸傀童的拨浪鼓,只是个引子。”老烟头从柜台下摸出一个泛黄、边缘破损的信封,推了过来,“真正的原因,是这姑娘的八字,乃至阴之命,恰是那‘纸人新娘’最‘喜欢’的载体。这是当年那场阴婚的婚书副本,我费了点劲才搞到。上面有新娘的生辰和……真正的名讳。”

陆离接过信封,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时,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他手臂上的烙印隐隐发烫。他强忍着不适,抽出里面的婚书。红纸黑字,虽然褪色,但仍能辨认。当他的目光扫过新娘姓名一栏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上面写的名字,根本不是历史中那个可怜的姑娘,而是——

林小婉。

“这不可能!”陆离猛地抬头,“民国时期的婚书,怎么会……”

“怎么会是现在人的名字?”老烟头吐出烟圈,冷笑一声,“阴司档案里的东西,早就超出了常理。它不是记录过去,而是在定义因果。当‘纸人新娘’的规则被触发,目标的名字就会出现在这张婚书上。这东西现在……就是一道催命符,也是一把钥匙。”

就在这时,陆离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小九的提示音。

“陆离,检测到异常能量信号正在快速接近。来源……无法精确锁定,信号特征与‘纸人新娘’高度吻合,但更加分散。”

几乎同时,纸扎铺子里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灭。靠在墙边的那些纸人,在明灭的光线中,它们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生动,更加……恶意。

老烟头脸色一变,猛地站起:“她找来了!快走!”

“找你妈的走!”一个冷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陆离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是白天刚给他发过警告的刑警柳青。她举着警官证,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满屋的纸扎和陆离手中的信封。

“陆离是吧?我是市局刑警支队的柳青。我们接到多起报案,指控你利用直播进行诈骗、传播恐慌,并可能与主播林小婉的失踪案有关。”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陆离脸上,“现在,请你跟我回局里协助调查!”

陆离心中暗骂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飞快地将婚书塞进怀里。

“柳警官,现在没时间解释。但有东西过来了,很危险,你最好立刻离开这里!”

柳青显然不信这套,上前一步,语气强硬:“少装神弄鬼!跟我……”

她的话音未落,纸扎铺子唯一的灯泡“啪”一声彻底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老烟头烟斗的那一点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黑暗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小九!”陆离低喝。

手机手电筒瞬间亮起,光柱扫过——

只见原本靠在墙边的那个穿着红嫁衣的纸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柳青的身后!它惨白的脸上,两点朱砂画成的眼睛,正空洞地“注视”着柳青的后颈,一只用纸糊成的、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正缓缓地,向她的肩膀搭去!

柳青似乎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手机的光柱,正好将纸人那诡异到极点的笑容,和那只即将触碰到她的纸手,照得清清楚楚!

这位坚信科学的刑警,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第三章:纸偶围城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阅读时若感不适,建议开灯抱枕,呼唤亲友。)

手机冷白的光柱下,那纸人新娘惨白的脸孔和鲜红的嘴唇,构成了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诡异。它搭向柳青肩膀的纸手,指尖鲜红如血,带着一种不急不缓的、戏弄猎物般的从容。

柳青的呼吸骤停,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否决了“恶作剧”或“特效”的可能。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死气,以及纸张摩擦时细微却真实的声响,都在疯狂冲击她二十多年来构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低头!”

陆离的暴喝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柳青猛地向下弯腰蹲伏。

呼——!

一道混杂着暗红色朱砂的糯米,如同霰弹般从她头顶掠过,精准地泼洒在纸人新娘的胸前。

“滋啦——”

一阵类似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纸人胸前被糯米洒中的地方,立刻浮现出焦黑的斑点,冒起缕缕带着腥臭味的青烟。它动作一滞,脸上那固定的笑容似乎扭曲了一下,发出一种尖锐又漏风的嘶鸣。

“愣着干什么?跑!”陆离一把抓住柳青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她拽离地面,朝着店铺后门的方向冲去。

老烟头反应极快,在陆离出手的瞬间,他已经抄起了柜台上一把用来裁纸的、锈迹斑斑的旧剪刀,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将剪刀插在了门槛上。那剪刀竟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阻隔了什么东西。

“走后门!快!”老烟头低吼,自己也迅速跟上。

三人撞开吱呀作响的后门,冲进了店铺后巷更加浓重的黑暗里。巷子狭窄,堆满杂物,只有远处路口一点微弱的路灯光芒渗透进来。

“小九,导航!找最近的、人多的地方!”陆离一边狂奔,一边对着手机吼道。

“前方一百五十米右转,是滨河路夜市。”小九冷静的声音传来。

然而,他们刚冲出几步,就猛地停住了脚步。

前方的巷口,路灯的光芒被切割成斑驳的碎片。光芒之下,影影绰绰地站着七八个“人”。它们姿态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都是纸扎的人!它们脸上带着统一的、僵硬的、模式化的笑容,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陆离三人。

它们不是实体,却比实体更加瘆人。

“它……它能控制所有的纸人?”柳青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后,那里空空如也——她今天是便装出行,没有配枪。

“不是控制,”陆离脸色难看,他手臂上的阴司烙印灼痛感越来越强烈,“是‘唤醒’。这片区域里,所有蕴含‘形’与‘意’的纸偶,都可能成为它的耳目和爪牙!”

窸窸窣窣……

身后的纸扎铺方向,以及两侧低矮院墙的墙头,都开始传来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纸张摩擦声。更多的纸人身影在黑暗中浮现,缓缓逼近,将他们包围在这条死寂的小巷中。

老烟头喘着粗气,从怀里摸出几张画着扭曲符文的黄表纸,迅速分给陆离和柳青:“含在舌下!能暂时隔绝你们的生气,让它们没那么容易锁定!”

柳青接过那带着霉味和烟土味的符纸,犹豫了一瞬,但看到周围越聚越多的纸影,她一咬牙,将符纸塞进了嘴里,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味在口腔中弥漫开。

陆离则将符纸捏在指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注意到,这些纸人的行动并非完全同步,它们似乎受到一个核心的指引。

“小九,能量源分析!”

“无法精确定位核心。能量场高度同频,建议进行广域精神冲击,尝试打断其同步。”

广域精神冲击……陆离瞬间明白了小九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微弱得可怜、却带着一丝纯阳气息的“炁”运转起来,猛地开口,吐出一个古朴而拗重的音节:

“吒——!”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奇特的震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嗡!

距离他们最近的两个纸人猛地一颤,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也模糊了一瞬。整个包围圈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有效!”老烟头眼睛一亮,“快走!”

三人趁机朝着包围圈最薄弱的一个方向猛冲。陆离双手连弹,一枚枚用铜钱和红线缠绕的五帝钱如同飞镖般射出,打在试图靠近的纸人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将它们逼退。

柳青也顾不得许多,抄起巷边一根废弃的拖把杆,用尽全力朝着拦路的纸人挥去。木棍穿过纸糊的身体,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也能将其暂时打散架,清出道路。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小巷,看到前方夜市喧嚣的灯火时——

哗啦!

旁边一扇破旧的木窗突然碎裂,一道刺目的红光激射而出!那赫然是纸人新娘身上的一片衣角,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了柳青的脚踝!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寒刺骨的力量传来,柳青惊叫一声,被猛地向后拖拽,重重摔倒在地。

“柳青!”陆离回头,目眦欲裂。

他正要返身救援,怀里的那张民国婚书却突然变得滚烫无比,一股更加强大的阴寒气息如同潮水般从身后涌来!

他猛地回头,只见滨河路夜市那温暖的、代表着正常世界的灯火背景前,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它似乎融于光与暗的交界处,脸孔模糊不清,唯有那鲜红的嫁衣,在灯光下红得滴血。

它抬起一只纸手,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遥遥指向被衣角缠住的柳青。

然后,陆离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冰冷、怨毒,直接响彻在脑海中的声音:

“她……的……命……换……她……的……命……”

“交出……林小婉……或者……她……死……”

第四章:以身为饵

“交出林小婉,或者她死!”

那冰冷的、直接响彻脑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无数根冰针,刺入陆离的神经。前方是代表生路的夜市灯火,身后是不断逼近的、窸窣作响的纸偶围城,而脚下,是正被那血红衣角死死缠住、向黑暗拖拽的柳青。

“陆离!别管我!快走!”柳青咬着牙,双手死死抠住地面粗糙的水泥缝,指甲几乎翻裂。极致的恐惧过后,属于刑警的坚韧反而被激发出来,她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老烟头急得满头大汗,试图用烟斗去烫那衣角,但那红纸如同浸了油的蛇皮,滑不留手,反而冒起更加阴寒的黑气。“不行!这东西怨念太深,寻常法子没用!”

陆离站在原地,眼神剧烈闪烁。交出林小婉?且不说他根本不知道林小婉现在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就算知道,用一条人命去换另一条,这与邪祟何异?阴司烙印传来的灼痛仿佛在嘲笑他此刻的困境。

“小九!分析它的话!‘换命’规则的核心是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耳机里,小九的声音依旧稳定,但语速极快:“逻辑矛盾。目标‘纸人新娘’索要载体林小婉,同时又以柳青为人质。假设其核心诉求是完成‘婚礼’仪式,那么柳青并非合适目标。推论:此举为胁迫行为,意在干扰判断,其真正目标可能仍是您,或您身上的‘阴司罗盘’。”

小九的分析像一道闪电劈开陆离混乱的思绪。没错!这鬼东西在使诈!它或许受到某种限制,无法直接对自己这个罗盘持有者下手,或者想用更省力的方式达成目的。

它的核心,是那场未完成的、充满怨念的“婚礼”!

陆离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依旧滚烫的民国婚书。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老烟头!”他猛地看向老烟头,“帮我争取十秒钟!无论如何,十秒!”

老烟头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看到陆离眼中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一咬牙:“拼了这把老骨头!”他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以血为墨,在掌心飞速画下一个复杂的符文,然后狠狠一掌拍在地面!

“四方土地,听我号令!起!”

嗡! 一道微弱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土黄色光晕以他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一个脆弱的罩子,暂时将他和正在挣扎的柳青罩在其中。周围逼近的纸人动作顿时一缓,仿佛陷入了看不见的泥沼。

就是现在!

陆离不再犹豫,他猛地将那张写着“林小婉”名字的婚书掏出,同时咬破自己的指尖,炽热的鲜血瞬间涌出。他无视脑海中那怨毒声音的尖啸,用自己的血,狠狠地在“林小婉”的名字上划了一道!

鲜血触碰到婚书的瞬间,仿佛冷水滴入了滚油,整张婚书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刺耳的悲鸣!一股更加强大的反噬之力顺着指尖涌入陆离体内,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左臂的阴司烙印如同被烙铁烫过,黑线再次蔓延,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但他没有停下!他以指代笔,以血为墨,在被他划掉的名字旁边,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地,写下了两个新的字——

陆 离!

“你不是要新郎吗?!”陆离抬起头,朝着那灯火阑珊处模糊的红色身影嘶声怒吼,声音因为剧痛和决绝而扭曲,“老子跟你拜这个堂!来啊!!”

轰——!

仿佛晴天霹雳!

整个空间的阴气瞬间沸腾!缠绕着柳青脚踝的衣角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灼伤,猛地缩回。周围所有蠢蠢欲动的纸人同时僵住,然后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哗啦啦散落一地,重新变成了死物。

前方夜市背景前的那个红色身影骤然凝实!

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体”,那原本模糊不清的脸孔,第一次清晰地“看向”了陆离。那是一张何等诡异的脸!白得瘆人的底,两团突兀的腮红,朱砂点的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滔天的怨毒、以及一丝……得偿所愿的疯狂!

它“看”着陆离,然后,嘴角那纸糊的、鲜红的笑容,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咧到了一个正常人绝不可能达到的弧度。

冰冷、尖锐,如同玻璃摩擦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陆离一人的脑海:

“郎……君……”

“三……日……后……子……时……洞……房……花……烛……”

声音落下,红色的身影如同泡影般悄然消散,连同那弥漫巷道的浓郁阴气,也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废纸,以及远处夜市隐隐传来的、属于人间的喧嚣。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噗——”陆离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鲜血。左臂的衣袖下,那阴司烙印已经蔓延过了手肘,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陆离!”柳青挣脱了束缚,连滚爬爬地冲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她的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惊恐、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一种复杂的、看向陆离的担忧。

老烟头也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陆离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一丝敬佩:“以自身精血为引,篡改阴司婚书……小子,你……你他娘的是个疯子!”

陆离擦了擦嘴角的血,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虚弱和烙印持续的灼痛,却咧嘴笑了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疯子……才能活下去。”

他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柳青,声音沙哑:

“柳警官,现在……相信有鬼了吗?”

柳青张了张嘴,看着满地诡异的纸屑,又看看陆离惨白的脸和那明显不正常的左臂,最终,所有科学的辩解都化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信了。”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所以,这件事,我管定了。”

陆离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刑警的锐利光芒,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队友”名单上,多了一个或许会带来麻烦,但绝对可靠的名字。

而此刻,耳机里,小九平静的电子女声再次响起:

“警告:检测到‘阴司烙印’污染程度提升至27%。与‘阴司档案-丙贰拾壹:纸人新娘’的因果纠缠已建立,强度:死契。” “倒计时开始:71小时59分……58秒……”

三天。 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三天的时间。

第五章:临时同盟与阴婚溯源

回到陆离那间堪称“家徒四壁”的出租屋,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柳青脸色苍白地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指尖仍在微微颤抖。老烟头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屋里最舒服的角落——那张旧沙发,叼着早已熄灭的烟斗,眼神在陆离和柳青之间来回逡巡。

陆离褪去左臂的衣衫,露出那已经蔓延过肘关节的黑色烙印。纹路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在皮肤下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的寒意。

“嘶——”柳青倒吸一口凉气,作为刑警,她见过各种伤痕,但如此诡异、仿佛有生命的东西,彻底超出了她的认知。“这就是代价?”

“这就是代价。”陆离面无表情地穿上衣服,仿佛那骇人的烙印与自己无关,“阴司烙印,使用罗盘和秘术的‘学费’。现在,还背了个‘死契’。”

“三天……”柳青喃喃道,感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心头。

“准确地说,是71小时28分。”小九的声音从陆离的手机中冷静地传出,“根据能量衰减模型计算,倒计时归零时,契约强制执行,‘纸人新娘’将无视空间阻隔,直接降临,完成‘仪式’。”

“完成仪式会怎样?”柳青追问。

陆离扯了扯嘴角:“最好的情况,我成为它的‘新郎’,灵魂被永远禁锢在那场荒诞的阴婚里,身体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最坏的情况……仪式失败,它怨气彻底爆发,拉着我这‘违约者’以及周围可能的一切,魂飞魄散,同归于尽。”

房间内一片死寂。

“所以,”柳青猛地放下水杯,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那是属于刑警办案时的专注,“我们没有退路。必须在三天内,找到彻底解决它的方法。”她看向陆离和老烟头,“现在,共享所有情报。从那个苏府,和那张婚书开始。”

老烟头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他知道的,比之前在纸扎铺更详细的版本。包括苏家当年请的风水先生,仪式中可能用到的特殊物件,以及苏家大火后,那片废墟后来被改建,如今已是……

“城西,‘金悦’商业广场的地下车库?”柳青眉头紧锁,“那片地方我知道,近几年确实传出过一些怪谈,但都被当成是员工压力大产生的幻觉。”

“怨念源头很可能还在那里。”陆离分析道,“‘纸人新娘’的本体,或者一部分核心,应该还被束缚在当年的‘婚房’旧址。我们必须去那里,找到能真正化解它怨气,或者……摧毁它的东西。”

“怎么化解?难不成你们还要跟它谈心?”柳青觉得这想法有点荒谬。

“找到它的‘尸骨’,或者承载它最初怨念的‘凭依物’。”陆离解释道,“通常是无主的枯骨,或者当年它自尽时用的凶器、沾染了最多心头血的衣角等。用特殊方法净化或毁掉,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商业广场地下车库……这范围太大了。”柳青感到棘手,“而且我们只有三天,大规模勘探根本不现实。”

“我有办法缩小范围。”陆离看向手机,“小九,接入本市城建档案馆的非密级历史地图数据,交叉比对老烟头提供的苏府大致方位和现在的‘金悦广场’结构图,找出最可能重合,且符合‘婚房’特征(如相对封闭、避开主要承重结构)的区域。”

“指令已接收。数据检索中……开始三维建模与比对分析……”小九的运算指示灯在屏幕上快速闪烁。

老烟头看着这一幕,咂咂嘴:“时代真是变了……当年我们找地方,全靠罗盘和两条腿。”

“时代在变,鬼也在变。”陆离淡淡道,“它们学会利用现代社会的规则和漏洞,我们也不能固步自封。”

片刻后,小九给出了结果:“已锁定三个高概率区域。其中,位于车库B区西北角的废弃设备间,结构与历史记载中苏府后宅一处偏房的布局相似度达到91.7%,且该区域近三年内有七起不明原因的员工报告,内容涉及‘听到女人哭声’、‘看到红色影子’。”

目标清晰了!

“好!”柳青猛地站起,“我立刻回局里,以调查旧案为由,调取金悦广场尤其是地下车库的详细建筑图纸和监控覆盖情况,想办法为我们今晚的行动制造便利!”

“今晚?”陆离看向她。

“不然呢?等第三天它来找你入洞房吗?”柳青反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时间不等人,陆大师。”

陆离被她这句“陆大师”噎了一下,随即点头:“好!老烟头,准备东西。朱砂、黑狗血、红线、桃木钉……尤其是破煞用的‘鸡喉血’(公鸡冠血),要新鲜的。”

“晓得。”老烟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这就去置办。”

柳青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陆离,眼神复杂:“你……小心点。在我拿到图纸回来之前,别轻举妄动。”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陆离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

老烟头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子,这女警花……有点意思。你把她扯进来,福祸难料啊。”

“是她自己选择跳进来的。”陆离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但他的倒计时,却在飞速流逝。

“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们可能需要她。面对这种东西,有时候……人心的力量,比任何法术都来得有用。”

他抬起手,看着指尖那已经凝结的伤口和手臂上狰狞的烙印。

今晚,就要直捣黄龙,去那百年前的凶宅旧址,与那怨念化身,做一个了断。

第六章:地下寻踪

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浸透了城市。

金悦广场在午夜时分彻底沉寂下来,只有安保巡逻车偶尔滑过的微弱灯光。地下车库的入口,像一只巨兽沉默的嘴,散发着混合机油、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陆离、柳青和老烟头三人,借着稀疏的应急灯光,悄无声息地潜入B区。柳青凭借刑警的身份和提前准备的由头,已经暂时调开了这一区域定点的监控。

“就是前面那个铁门。”柳青压低声音,指向西北角一个被管道和废弃建材半掩着的陈旧铁门,门上挂着一把早已锈蚀的大锁,旁边挂着“设备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字迹模糊。

空气在这里似乎都凝滞了,温度明显比车库其他地方低了几度。

“阴气很重,”陆离低声说,他手臂上的烙印传来熟悉的刺痛感,“都小心点。”

老烟头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摸出三枚用红线串着的古旧铜钱,手指一弹,铜钱滴溜溜地滚到铁门周围,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一个小小的‘净域’,能暂时隔绝里面的东西察觉外面的活人阳气,也防着点别的‘路过’的玩意儿。”

柳青看着老烟头熟练的动作,没有再提出任何质疑。她从战术腰包里拿出液压钳,利落地剪断了门锁。锈蚀的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陆离用力推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霉味、尘土和某种类似香料腐败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

手电光柱射入黑暗,照亮了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空间。里面堆满了废弃的鼓风机、锈蚀的管道零件和不知名的杂物,蛛网如同灰色的幔帐四处悬挂。但与普通设备间不同的是,房间的墙壁并非水泥原色,而是残留着大片大片暗沉、污浊的红色痕迹,像是某种拙劣的粉刷,又像是……干涸的血迹浸染。

房间的角落,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料碎片,依稀能看出曾经是家具的轮廓。

“就是这里了……”老烟头声音干涩,他点燃了一支特制的、气味辛辣的草药香,烟雾笔直向上,但在接近房间中央时,却诡异地开始盘旋、扭曲。

“小九,环境扫描。”陆离低声道。

“温度异常,较门外低7.2摄氏度。检测到高强度非自然电磁波动,源点位于房间正中央地下。空气成分分析……含有微量磷化氢及不明有机分解物,与古籍记载的‘尸气’部分吻合。”

陆离蹲下身,从工具包中拿出一个罗盘。罗盘指针一进入这个房间就开始疯狂摇摆,最终死死指向房间中心那片看似普通的水泥地面。

“在地下。”陆离确认道。

柳青立刻上前,用多功能军铲敲击着那片区域,传来空洞的回响。“下面是空的!”

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撬开了一块松动的盖板。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一股更阴冷、更污浊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涌出,带着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寒意。

洞口下方,隐约可见粗糙的石阶,通向未知的黑暗。

“苏家当年,果然在这里留了暗室……”老烟头喃喃道,“怕是用来进行那些见不得光仪式的‘秘阁’。”

“我下去。”陆离毫不犹豫。

“我和你一起!”柳青立刻说道,握紧了手中的强光手电和一把涂了朱砂的战术匕首——这是她今天特意准备的。

“我在上面守着,布个‘回阳阵’,万一情况不对,你们有个退路。”老烟头将一把用鸡喉血浸染过的红线交给陆离,“拴在腰上,关键时刻能拉你们一把,也能感应你们的状态。”

陆离点点头,将红线一端牢牢系在腰间,另一端交给老烟头。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那通往百年前凶戾之地的石阶。柳青紧随其后。

石阶冰冷而潮湿,踩上去滑腻腻的。向下不过十来级,便到了底。手电光扫过,这是一个比上面设备间稍小一些的密室。墙壁上似乎曾经有壁画,但早已剥落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扭曲的、类似符咒的线条。

密室中央,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上面覆盖着一块残破的、暗红色的布,布上落满了灰尘。土包前,散落着几个早已腐朽的蒲团。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土包旁边,一具蜷缩着的、穿着破烂大红嫁衣的白骨!白骨的手指骨,紧紧抓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剪刀的尖端,深深刺入了白骨的胸腔肋骨之间!

即便过去了近百年,那姿势依然透着一股冲天的绝望和怨毒!

“找到了……”陆离声音低沉。

柳青看着那具白骨,尤其是那刺入胸口的剪刀,作为刑警的职业本能让她瞬间在脑中重构了当时的场景,一股悲凉和愤怒取代了恐惧。这只是一个不甘被命运摆布的可怜女子。

“这就是它的凭依物?尸骨和凶器?”柳青问。

“嗯。”陆离走上前,小心翼翼,不敢惊动那沉寂了百年的怨念。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贴满符箓的布袋,准备收敛尸骨和剪刀,这是化解怨气最直接的方法。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

密室内毫无征兆地刮起一阵阴风,吹得人遍体生寒!手电光剧烈闪烁!

那覆盖在土包上的暗红色破布无风自动,猛地扬起!

同时,一个冰冷、尖锐、充满无尽恨意的笑声,直接在陆离和柳青的脑海中炸响:

“呵……呵……呵……”

“找……到……了……”

“我……的……郎……君……”

那具穿着嫁衣的白骨,空洞的眼窝中,猛地燃起了两簇幽绿色的鬼火!

第七章:鸡喉破煞

那两簇在白骨眼窝中燃起的幽绿鬼火,仿佛冻结了密室里本就稀薄的空气。

冰冷刺骨的怨念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陆离和柳青的呼吸都为之一滞。手电光在剧烈的闪烁后彻底熄灭,只有那诡异的绿光映照着白骨和它身上那件破烂猩红的嫁衣。

“郎……君……”

骸骨的下颚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呼唤带着无尽的幽怨和一丝扭曲的欣喜。它抓着剪刀的指骨一动,整具白骨竟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缓缓地、僵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退!”陆离暴喝一声,猛地将柳青向后拉,同时右手早已扣在指间的三枚五帝钱激射而出,带着破空之声,直取白骨的额头、胸腔和骨盆——人身三把阳火所在之处!

噗!噗!噗!

五帝钱打在白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迸溅出几点微弱的金色火星。那白骨只是微微一晃,动作稍有迟滞,眼窝中的鬼火却燃烧得更加旺盛,怨毒的气息有增无减!

“没用!它怨念太深,尸骨与凶器合一,已成气候!”陆离心头一沉。寻常驱邪之物,效果大打折扣。

就在这时,那白骨猛地扬起抓着锈剪刀的手臂,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重锤般轰向陆离!

陆离只来得及交叉双臂格挡,整个人就被狠狠砸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密室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手臂上的阴司烙印传来钻心的剧痛,黑气似乎又浓郁了一分。

“陆离!”柳青惊呼,她没有退缩,反而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强光手电虽然失灵,但那把涂满朱砂的战术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白骨持剪刀的手臂刺去!

嗤——!

匕首划过臂骨,发出类似灼烧的声音,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白骨吃痛般猛地收回手臂,幽绿的鬼火“瞪”向柳青。

“滚开!”冰冷的意念冲击着柳青的大脑,让她一阵眩晕。

同时,密室内阴风大作,那件覆盖在土包上的暗红色破布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展开,朝着柳青当头罩下!破布上散发着浓烈的腐朽和血腥气,一旦被罩住,后果不堪设想!

“柳青!”陆离强忍剧痛,想冲过去救援,却被几道凭空出现的、由浓郁阴气凝结而成的黑色锁链缠住了双脚,动弹不得!

眼看柳青就要被那诡异的红布吞噬——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暴喝从洞口传来!

是守在上面的老烟头!

只见一道赤红色的流光,如同离弦之箭,从洞口疾射而入,精准无比地打在了那件展开的红布上!

那是一只用特殊符纸包裹着的、尾部还滴着鲜红液体的……公鸡头!鸡冠鲜艳,鸡眼圆瞪,仿佛还带着临死前的不屈与阳刚之气!

“鸡喉血,破阴煞!”老烟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

轰!

公鸡头撞上红布的瞬间,仿佛点燃了无形的炸药,赤红色的阳刚之气与至阴的怨气猛烈冲突,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那件诡异的红布如同被烈火烧灼,瞬间变得焦黑,冒起浓烈的黑烟,哀鸣着缩回了土包之上,灵光黯淡。

缠住陆离双脚的阴气锁链也随之松动。他趁机挣脱,一个翻滚来到柳青身边,将她从险些被吞噬的境地拉了回来。

柳青惊魂未定,看着地上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公鸡头,又看向洞口方向,心中对老烟头这位看似不起眼的老者,生出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那具白骨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纯阳之物震慑,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窝中的鬼火剧烈跳动,显示出其内心的愤怒与一丝……忌惮。

“趁现在!”陆离低吼,他知道老烟头这搏命一击争取到的时间极其宝贵。他不再试图攻击白骨,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最终定格在白骨紧紧抓着的、那柄锈迹斑斑的剪刀上!

凶器才是它此刻力量的核心凭依!

他猛地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黑黢黢的、像是磁石却又刻满符文的东西——惊魂石!这东西对灵体没有直接伤害,却能在接触的瞬间,强烈干扰其凝聚的能量结构!

“柳青!掩护我!”

不用他多说,柳青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她再次举起匕首,虽然不是致命武器,但她精准狠辣的攻击不断袭扰白骨的手臂和关节,为陆离创造机会。

陆离一个箭步蹿上前,惊魂石朝着白骨握着剪刀的手骨狠狠拍去!

白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另一只骨爪带着凄厉的阴风,直掏陆离心口!

眼看就要两败俱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不闪不避,任由那骨爪抓向自己胸口,只是微微侧身,将惊魂石坚定不移地按向了那只握着剪刀的手骨!

噗!

骨爪触碰到了陆离的胸口,一股冰寒死气瞬间侵入!陆离脸色一白,感觉心脏都要被冻结!

但与此同时——

嗡!!!

惊魂石成功接触到了剪刀!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以接触点为中心扩散开来!白骨全身剧震,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抓住剪刀的指骨不由自主地松开!

哐当!

那柄锈迹斑斑的、承载了百年怨念的凶器,终于脱手掉落在地!

也就在剪刀离手的瞬间,白骨眼中那两簇幽绿的鬼火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随即猛地熄灭!整具骨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重新变回了一堆毫无生气的枯骨。

密室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怨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缠在陆离腰间的红线传来三下急促的拉扯——这是老烟头在上面询问情况的信号。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陆离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着冰寒的气息。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白骨和那柄安静的剪刀,缓缓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和柳青都以为终于渡过一劫时,掉落在地上的那柄锈剪刀,却无人注意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第八章:剪刀低语

密室内,死寂重新降临,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回荡。

陆离捂着胸口,那股侵入体内的冰寒死气仍在肆虐,让他嘴唇发紫,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阴司烙印的灼痛与这股外来的寒意交织,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酷刑。

“你怎么样?”柳青第一时间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让她心头一紧。她也顾不得地上脏污,扶着陆离靠墙坐下,迅速从自己的应急包里翻出保温毯裹在他身上,又拿出水壶递到他嘴边。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死……死不了。”陆离牙关打颤,勉强喝了一口热水,感觉那股寒意被驱散了一丝。他抬头,正好对上柳青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眼睛。那双之前总是充满审视和怀疑的眸子,此刻清澈见底,映照着他狼狈的模样。

一丝微妙的、不同于战友之谊的情绪,在劫后余生的空气中悄然弥漫。

“咳咳!”老烟头顺着石阶滑了下来,看到这一幕,很是识趣地别过脸,假装研究那堆散落的白骨,“小子,命挺硬啊!那一下阴爪掏心,换普通人早就心脉冻结了。”

他这话打破了些许暧昧的气氛。柳青脸上微微一热,但扶着陆离的手却没松开,转而看向老烟头,真诚地说:“刚才,多谢您。”

老烟头摆摆手,浑不在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付这些玩意儿,讲究个配合。”他蹲下身,检查着那堆白骨,眉头越皱越紧,“奇怪……”

“怎么了?”陆离缓过一口气,问道。

“这尸骨……怨气散得太快了,太干净了。”老烟头用一根竹签拨弄着骨头,“按道理,百年怨灵,凭依物被破,就算不立刻魂飞魄散,也该有残魂挣扎或者强烈的怨念残留。可这……就像一具普通的、死了很多年的骨头。”

陆离心中一凛,强撑着站起来,走到白骨边。果然,那股之前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气息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历史的尘埃味。

他的目光,和柳青一起,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地上那柄安静躺着的、锈迹斑斑的剪刀。

是它吗?

刚才一切异变的源头,似乎都始于这柄剪刀的脱落。

陆离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特制的符纸包裹住手,弯腰将那柄剪刀捡了起来。入手冰冷、沉重,除了年代久远的锈蚀,似乎并无异常。

“小心点。”柳青在一旁提醒,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匕首上。

陆离仔细端详着剪刀。很普通的民国样式,铁锈几乎覆盖了全部,只有在刃口交接处,还隐约能看到一点暗沉的金屑。但当他凝神感知时,却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波动,就像一件死物。

“不对劲……”陆离喃喃道,“如果它的核心凭依是这剪刀,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许……真正的核心,并不在这里?”柳青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或者说,这剪刀,只是一个‘钥匙’或者‘引信’?”

就在这时,陆离忽然感到一丝极其微弱、如同蛛丝般的意念,试图钻进他的脑海!这意念冰冷、混乱,充满了绝望、不甘,还有一丝……狡诈?

它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

“……郎……君……骗……局……” “……魂……不在……此……” “……婚……书……才……是……”

声音戛然而止。

陆离猛地晃了晃头,看向手中的剪刀,它依旧安静。

“你听到了吗?”他看向柳青和老烟头。

两人都是一脸茫然。

“听到什么?”

陆离心沉了下去。这意念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是因为他签订了那该死的“死契”,成为了名义上的“新郎”,才能接收到这来自“新娘”的残念吗?

骗局?魂不在此?婚书才是关键?

难道他们费尽力气,甚至差点搭上性命,找到的尸骨和凶器,根本不是“纸人新娘”的本体?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壳”,或者一个吸引火力的陷阱?

那它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婚书……那张被他用血篡改过的婚书,才是它真正的凭依?或者连接着它真正的力量源头?

“我们可能上当了。”陆离的声音干涩,他将自己的感知和猜测快速说了一遍。

柳青和老烟头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调虎离山?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这里?”柳青感到一阵寒意,如果陆离的猜测是真的,那这怨灵的智慧和算计,也太可怕了。

“婚书在你身上?”老烟头急问。

陆离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张民国婚书还好端端地待在那里。他拿出来,符纸包裹着,似乎并无异样。

但当他解开符纸的瞬间——

嗡!

怀里的阴司罗盘突然自行震动起来,发出急促的嗡鸣!罗盘指针疯狂地指向……他手中的婚书!

与此同时,那张原本只是泛黄的婚书,上面陆离用鲜血写下的名字,开始散发出淡淡的、不祥的红光!那红光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通过这被鲜血玷污的契约,跨越某种界限,降临而来!

“它……它在通过婚书定位我们!或者在吸收着什么!”陆离瞬间明白了。

这婚书,不仅是契约,可能还是一个信标,一个……祭坛!

“必须立刻处理掉这东西!”老烟头当机立断。

“怎么处理?烧了吗?”柳青问。

“不知道!但绝不能让它再这么‘亮’下去!”陆离看着手中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婚书,感觉它仿佛有千斤重。

然而,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咕噜噜——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三人猛地转头,只见散落在地上的那具白骨,其中几根指骨,正在轻微地、自主地颤动着,仿佛在敲击着地面。

而它们指向的方向,赫然是——柳青。

一股冰冷的、被锁定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柳青。

第九章:血契反噬

那几根颤动的指骨,如同命运的指针,带着不祥的意味,牢牢锁定柳青。

柳青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尽管知道这对付不了这种超自然的锁定。

“它的目标……是我?”柳青声音微涩,但眼神依旧锐利,没有丝毫退缩。

“不完全是!”陆离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通了关键,“是‘因果’!我篡改了婚书,成为了它的‘新郎’,它通过婚书这个信标在定位和汲取力量!但你是此刻距离它‘尸骸’最近、阳气最盛的女性活人!它想……借体重生?!或者至少,把你当成一个临时的‘容器’或‘跳板’,更顺利地完成与我的‘契约’!”

几乎在陆离话音落下的同时,地上那几根颤动的指骨猛地弹起,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化作数道惨白的流光,直射柳青的眉心、心口等要害!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陆离想也不想,猛地将柳青往自己身后一扯,同时将手中那张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婚书向前一挡!

他别无他法,只能赌一把!赌这婚书作为契约的核心,对“纸人新娘”的力量既有吸引,也有一定的制约!

噗!噗!噗!

几声轻响,那几根激射而来的指骨在触碰到婚书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停滞在半空,然后无力地掉落在地,化作了齑粉。

然而,婚书上陆离用血写下的名字,红光骤然炽盛了一倍!一股更加强大的吸力从婚书中传来,不再是吸收周围的阴气,而是开始抽取陆离的生机!

“呃啊——!”陆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精力、甚至寿命都在被手中的婚书疯狂吞噬!手臂上的阴司烙印更是黑气大盛,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已经逼近了肩膀!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陆离!”柳青看到他瞬间萎靡的样子,心胆俱裂。她明白,陆离是在用自己作为屏障,替她挡住了那致命的诅咒,同时也在承受着婚书反噬的全部代价!

“切断它!快把婚书扔掉!”老烟头急得大喊,试图冲过来。

“不行!”陆离咬着牙,嘴角溢出鲜血,死死撑着婚书,“扔了……它就会彻底失去束缚……第一个找上柳青!而且……这是我们找到它本体的唯一线索!”

他能感觉到,通过这婚书的连接,一丝极其隐秘的、如同蛛网般的怨念丝线,正遥遥指向某个方向!那才是“纸人新娘”真正魂灵所在之处!

“小九!记录能量流向!分析源头坐标!”陆离几乎是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吼道。

“能量流分析中……信号极度不稳定……源头受到多重屏蔽……大致方位,城东……陵园……或……古寺……”小九的声音也带上了急促的电流杂音,显然这狂暴的能量干扰了她的运算。

城东陵园或古寺?范围依然很大!

而此刻,陆离的状态已经差到极点,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被吸干。

柳青看着陆离为了保护自己而濒临崩溃,看着他手中那张如同吸血鬼般的婚书,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决心冲散了恐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被吞噬!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东西能打断这种诡异的连接?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密室,最终定格在掉落在地的那柄锈剪刀上!

凶器!承载了最初怨念的凶器!既然婚书是后来的“契约”,那这最初的“因”,是否能干扰后来的“果”?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老烟头!按住他!”柳青厉声喝道,不等老烟头反应,她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不是去抢婚书,而是弯腰捡起了那柄冰冷沉重的锈剪刀!

“丫头!你要干什么?!”老烟头惊骇。

柳青没有回答。她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剪刀,朝着陆离手中那散发着红光的婚书,狠狠地刺了下去!

嗤——!

仿佛热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又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嚎!

剪刀的尖端刺穿了婚书,也刺穿了那搏动的红光!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百年怨气、契约之力和纯阳鲜血的混乱能量猛地爆发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冲击波!

轰!

陆离、柳青、老烟头三人同时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

陆离手中的婚书在被刺穿的瞬间,红光骤熄,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成了一张真正的废纸。那抽取生机的可怕感觉也随之消失。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重重摔落在密室冰冷的地面上。

陆离剧烈地咳嗽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那股被吞噬的虚弱感停止了。他挣扎着看向手中的婚书,上面被剪刀刺穿的地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焦黑窟窿,他写下的名字也变得模糊不清。

契约……被强行中断了!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柳青。

柳青也正看着他,脸色苍白,握着剪刀的手虎口被震裂,鲜血直流。但她眼中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和后怕。

“你……”陆离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柳青喘着气,扯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看来……我这‘临时队友’,还不算太拖后腿。”

老烟头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看着那被刺穿的婚书和散落一地的骨粉,心有余悸:“你们两个小疯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敢拼!”

密室内,这一次,似乎真的彻底安静了下来。那令人窒息的怨念,终于消散殆尽。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那柄刺穿了婚书的锈剪刀,刃口上沾染的,除了陆离之前残留的鲜血,还有一丝……来自柳青虎口伤口的新鲜血迹。

两股鲜血,在锈迹斑斑的刃口上,悄然融合。

一丝微不可查的、比之前更加隐晦的悸动,在剪刀深处,轻轻跳了一下。

第十章:喘息之机与染血凶器

地下密室的死寂,这一次持续了许久。

只有三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声,以及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在狭小空间里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硝烟(来自能量冲突)、血腥以及那特制草药香燃烧后的辛辣余味,混合成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气息。

陆离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重组过一般。阴司烙印的灼痛感并未消失,但那种被疯狂抽取生机的可怕空虚感总算平息了。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被剪刀刺穿的婚书,原本不祥的红光彻底熄灭,纸张变得焦黄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上面他用血写下的名字也变得模糊黯淡,被那个焦黑的窟窿一分为二。

契约,确实被强行中断了。

“暂时……安全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的共鸣痛。

柳青坐在他对面不远的地方,正用没受伤的手和牙齿配合,笨拙地撕扯着急救包里的绷带,想要包扎自己虎口崩裂的伤口。血迹染红了她的指尖和绷带边缘。

陆离挣扎着想挪过去帮忙,却牵动了内伤,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别动!”柳青立刻抬头制止他,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语气缓和了些,“你先管好你自己。”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习惯了。”

老烟头到底是经验丰富,虽然也摔得不轻,但最先恢复过来。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先确认了一下洞口上方的“回阳阵”依旧稳固,然后走到两人中间,叹了口气:“两个不要命的小家伙……这次真是祖师爷保佑。”

他先帮柳青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动作 surprisingly 地熟练轻柔。然后才蹲到陆离身边,检查他的状况,尤其是左臂那已经蔓延到肩膀的可怕烙印。

“阴气入体,加上契约反噬,伤得不轻。”老烟头眉头紧锁,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黑色丸药,“吃了,固本培元,驱散点寒气。治标不治本,但能让你好受点。”

陆离没有推辞,接过药丸吞下。一股温和的暖流很快从胃部散开,流向四肢百骸,虽然无法根除烙印和内伤,但确实驱散了不少寒意,让他精神一振。

“多谢。”陆离真诚道。

老烟头摆摆手,目光却落在了地上那柄锈剪刀上。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一件普通的古董。

“刚才……多谢你。”陆离也看向柳青,认真地说道。若非她当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

柳青包扎好手,摇了摇头,目光也落在那剪刀上:“直觉而已。总觉得这东西……才是关键。”她微微蹙眉,“说起来,刚才捡起它的时候,感觉……特别冰冷,比这地下的石头还冷。”

老烟头闻言,脸色凝重地走过去,没有直接用手去碰,而是又掏出一张符纸垫着,小心翼翼地将剪刀捡了起来。

他仔细端详着,尤其是刃口部位。当他看到刃口上那几乎微不可查、但确实存在的暗红色血迹(混合了陆离和柳青的血)时,瞳孔猛地一缩!

“不好!”老烟头低呼一声,像是被烫到一样,差点把剪刀扔出去。

“怎么了?”陆离和柳青同时心头一紧。

“血祭!无心之下的血祭!”老烟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这凶器本就怨念深重,之前被符法和鸡喉血暂时压制。但现在,它同时沾染了你们两个的鲜血——尤其是你小子的血,带着阴司烙印和纯阳炁息,矛盾而特殊;还有这丫头身为刑官(刑警)的煞气和活人生气!”

“这……会怎样?”柳青感到不妙。

“就像往一堆快熄灭的炭火里浇上了油!”老烟头语气急促,“它可能……‘活’过来了!不是之前那种被怨灵操控的‘活’,而是这东西本身,开始孕育某种更诡异、更难以捉摸的‘灵’!或者说,它成了一个新的、更复杂的‘凭依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被符纸包裹着的剪刀,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但极其阴邪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触须,试图朝着距离它最近的柳青蔓延过去!

“它……它在感应我?!”柳青猛地后退一步,那种被锁定的寒意再次浮现,虽然远不如之前强烈,却更加黏稠和隐蔽!

陆离脸色剧变,强撑着站起来:“必须立刻封印它!”

老烟头不敢怠慢,迅速从布包里掏出所有能用的符箓,一层又一层地包裹在剪刀上,口中念念有词,最后用那根浸过鸡喉血的红线将其牢牢捆缚,打上死结。

做完这一切,那剪刀的震动才缓缓平息,那阴邪的意念也缩了回去。

但三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这东西,现在是个烫手山芋。”老烟头看着被包成粽子一样的剪刀,脸色难看,“带在身上是隐患,留在这里更可能酿成大祸。”

陆离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带上它。小九分析了大致方位在城东,我们需要所有可能的线索。而且,既然它因我们的血而产生异变,或许……关键时刻,也能成为对付‘纸人新娘’的武器。”

他看向柳青,带着询问。

柳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点了点头:“我同意。与其放任不管,不如带在身边盯着。”

做出了决定,三人不敢再在这阴森之地久留。收拾好残局(主要是将那堆散落的白骨用符布收敛,准备另寻他处安葬),带着被重重封印的剪刀和残破的婚书,互相搀扶着,沿着石阶离开了这间承载了百年悲剧的地下密室。

当他们重新回到车库,感受到虽然浑浊但属于人间的空气时,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外面的天色,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他们而言,倒计时并未停止。

“城东……陵园或者古寺……”陆离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感受着体内依旧翻腾的伤势和蠢蠢欲动的烙印,“我们需要更精确的位置。”

柳青拿出手机,虽然在地下没信号,但一上来就收到了几条信息。她快速浏览着,忽然眼神一凝:“或许……有办法了。”

陆离和老烟头看向她。

“局里档案室,有所有公共场所的报备资料,包括陵园和寺庙的详细平面图,以及……一些未公开的、涉及特殊报案的历史记录。”柳青眼中闪烁着刑警特有的锐利光芒,“我可以申请调阅,尤其是关于‘异常现象’的记录,或许能交叉比对,缩小范围!”

这是一个新的方向!

依靠现代官方的档案资料,来辅助定位灵异源头!

陆离眼中也亮起一丝希望的光芒:“好!我们分头行动。你和老烟头回去休息并想办法查资料。我需要找个地方疗伤,并试着用罗盘和这残破婚书,看看能不能找到更精确的指向。”

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城市。但三人都知道,光明之下,阴影依旧存在。

而那柄被封印的、沾染了两人鲜血的凶器,正安静地躺在老烟头的布包里,仿佛一颗等待时机的……定时炸弹。

第十一章:档案迷雾与罗盘异动

晨光熹微,城市逐渐苏醒,但一夜的惊心动魄让三人都疲惫不堪。

他们在车库附近找了个不起眼的家庭旅馆暂时安顿。老烟头负责看守那被重重封印的剪刀,几乎是寸步不离,时不时就要检查一下符箓是否完好,神情严肃得像在守护一枚核弹。

陆离则在房间里布下了一个简单的聚阳阵,盘膝坐在阵中,一边运功疗伤,驱散体内的阴寒死气,一边将那张被刺穿的残破婚书放在面前的阴司罗盘上。

罗盘的指针依旧有些紊乱,不时微微颤动,指向婚书的方向,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契约被强行中断,连接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

“小九,辅助我感应能量残迹,尝试追溯源头。”陆离闭目凝神,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注入罗盘。

“指令确认。正在放大灵能信号……检测到多重干扰……信号源极度微弱,分析困难。”小九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响起,“根据能量衰减模型及残余波动特征,排除陵园区域。信号指向性与城东‘慈航古寺’周边区域匹配度提升至65%。”

慈航古寺?陆离眉头微蹙。那是一座香火不算鼎盛,但历史颇为悠久的寺庙,据说曾几度毁建。如果“纸人新娘”的本体藏在那里,倒是一个极佳的隐匿之所——佛门清净地,往往也是某些邪祟最好的“灯下黑”藏身之处。

但65%的匹配度,依旧不够精确。古寺加上周边区域,范围依然不小。

与此同时,柳青几乎没怎么休息,只是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匆匆赶回了市局。她利用自己的权限和之前准备好的调查由头,顺利进入了档案室。

调取慈航古寺及其周边的建筑图纸并不难。难的是查找那些被封存的、涉及“异常现象”的历史记录。这类档案通常被归类为“悬案”或“特殊群众报案”,查询需要更高级别的授权。

柳青思索片刻,没有硬闯权限,而是换了个思路。她开始交叉检索近二十年来,以慈航古寺为中心,半径三公里内所有报案的记录,尤其是那些最终以“报案人精神状况异常”、“查无实证”、“自然现象”等理由结案的卷宗。

海量的数据在她面前的屏幕上滚动。她聚精会神,快速筛选着关键词:“幻听”、“幻觉”、“红色”、“女性”、“哭泣”、“古老”、“重复梦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阳光渐烈。

突然,几份被标记为“已归档 - 无异常”的电子卷宗引起了她的注意。报案时间跨度长达十几年,报案人身份各异(有游客、附近居民、甚至曾有一个在古寺挂单的居士),但描述的核心内容却惊人地相似:

都在深夜,在古寺后山一片特定的荒地区域,听到过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和类似敲打木鱼的怪异声响,但声音来源无法定位。有人声称看到过一闪而过的红色身影。调查均无果,最终归于心理作用或恶作剧。

那片后山荒地,在现有的寺庙平面图上,标记着“待规划区域”,据说曾是古代某个小庵堂的遗址,早已湮没。

更让柳青脊背发凉的是,其中一份十五年前的卷宗里,附着一张当时报案人(一位民俗学者)手绘的、据称是“幻视”中看到的模糊符号草图——那符号,与老烟头之前用来布阵的某个符文,以及陆离婚书上的一些纹饰,有五六分相似!

难道那里才是真正的源头?古寺只是掩盖,后山那片湮没的庵堂遗址,才是“纸人新娘”魂灵真正的藏匿之处?那个类似敲打木鱼的声响……又是什么?

她立刻将这些发现,尤其是后山荒地的坐标和那份手绘符号,发给了陆离。

家庭旅馆内。

陆离面前的罗盘,在接收到柳青发来的坐标信息和符号图片时,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指针不再指向婚书,而是死死地定在了柳青发来的那个后山荒地的方向上!甚至连罗盘天池内的海水都仿佛在沸腾!

与此同时,被符纸包裹着放在一旁的锈剪刀,也再次传来了清晰的、带着渴望与躁动的震动!

“找到了!”陆离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信号强度激增!就是那里!慈航古寺后山!”

他立刻回复柳青,确认了目标。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烟头,开始筹划下一步行动时,小九的警告声再次响起:

“警告:检测到‘阴司烙印’出现异常活性波动。与目标‘纸人新娘’的残余连接虽弱,但正以一种未知模式尝试重构……推测与‘凶器·剪刀’的异变有关。未知模式重构完成度:1%……2%……”

陆离的心猛地一沉。

他抬起左臂,只见那已经蔓延到肩膀的黑色烙印,边缘处似乎生长出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红色丝线,正沿着黑色纹路缓缓蔓延!

是因为剪刀沾染了他们的血,产生了某种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吗?

这红色的丝线……又代表着什么?

倒计时仍在继续,但他们面对的,似乎不再仅仅是原来的那个“纸人新娘”了。

某种更复杂、更诡异的东西,正在酝酿。

第十二章:古寺残垣,红衣再现

时间不等人!

收到柳青传回的精准坐标和陆离的确认后,三人小队甚至来不及好好休整,在当天下午便再次集结,直奔城东慈航古寺。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给古寺斑驳的墙壁镀上了一层血色。他们绕开香客往来不绝的前殿,沿着一条荒草丛生的小径,悄无声息地潜入后山。

越往里走,人迹越罕至。空气变得潮湿阴冷,与前方寺庙的香火鼎盛形成鲜明对比。周围的树木枝桠扭曲,投下怪诞的影子。鸟鸣虫嘶在这里绝迹,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刺耳。

“就是前面了。”柳青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片被半人高荒草和乱石包围的废墟。几段残破的矮墙基、几根腐朽的梁木,以及一个明显是后来挖掘的、黑黢黢的洞口,构成了这里的全部。洞口旁歪斜的石碑上,字迹早已模糊难辨。

这里就是那个湮没庵堂的遗址,也是十几年来诸多怪谈的源头。

陆离手中的罗盘指针,此刻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定在那洞口方向,微微颤动着。他手臂上的烙印传来一阵阵灼热与刺痛交织的感觉,那些细微的红色丝线似乎又蔓延了一点点,与黑色的烙印纠缠,显得愈发诡异。

老烟头脸色凝重,从布包里拿出那被符纸和红线层层包裹的剪刀。此刻,这剪刀正在轻微震动着,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激动,又像是在预警。

“里面的东西……感应到我们了。”老烟头沉声道,“也感应到它了。”他晃了晃手中的剪刀。

“不能再等了。”陆离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不适,“柳青,你在外面策应,如果有异常,立刻接应。”

“不行!”柳青断然拒绝,眼神坚定,“里面情况不明,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而且,我的血可能也成了这‘因果’的一部分,我躲不掉。”她亮出包扎着的手,“这次,我们一起进去。”

陆离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无法说服她,只能点头:“好!跟紧我,千万小心。”

老烟头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家伙事,将那躁动不安的剪刀牢牢握在手中(依旧隔着符纸):“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三人呈品字形,陆离打头,老烟头断后,柳青居中,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漆黑的洞口。

洞口向下倾斜,里面是一条狭窄、潮湿的甬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类似檀香腐朽后的怪异气味。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划破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墙壁上模糊不清的、似乎与婚书上同源的扭曲符文。

走了约莫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竟然搭建着一个简陋的、用破旧红布装饰的神龛!神龛上没有佛像,只供奉着一块乌黑的、看不清原本材质的牌位,牌位前摆放着一个陈旧褪色的木鱼。

而神龛旁边,一道穿着鲜艳大红嫁衣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正是“纸人新娘”!

但与之前地下密室那具充满攻击性的白骨不同,此刻它显得异常“安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陆离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神戒备。

然而,那红衣身影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体”。

依旧是那张惨白底、两团腮红、朱砂点眼的纸糊脸孔。但这一次,那纸脸上固定的诡异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与怨毒交织的复杂表情。深不见底的眼中,幽绿色的鬼火静静燃烧,注视着陆离,更准确地说,是注视着他手臂上那正在异变的烙印。

它抬起一只纸手,没有指向任何人,而是指向了神龛上的那个木鱼。

然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三人的脑海,但语气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和深深的疲惫:

“敲……响……它……”

“聆听……百年前的……真相……”

“否则……诅咒……永无止境……‘它’……即将苏醒……”

“它”?即将苏醒?

陆离三人面面相觑,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难道……他们一直以来面对的“纸人新娘”,并非完整的恶灵?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那个木鱼里,藏着真正的“真相”?

而此刻,陆离手中紧握的阴司罗盘,指针却猛地调转了方向,不再指向那红衣身影,而是剧烈地颤抖着,指向了神龛上那个看似普通的——

木鱼!

第十三章:木鱼声碎,往昔镜明

石室内,空气凝固。

“纸人新娘”那悲伤而怨毒的眼神,指向木鱼的手,以及脑海中回响的“聆听真相”的诉求,让陆离三人一时僵在原地,敌意与疑惑在心头交织。

“小心有诈。”老烟头压低声音,握着剪刀的手更紧了些,那剪刀的嗡鸣愈发急促。

陆离盯着那静止的红衣身影,又看向神龛上那个陈旧褪色的木鱼。罗盘的指针死死钉在木鱼上,而手臂上交织着红黑纹路的烙印,也传来一种奇异的牵引感,仿佛那木鱼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它没有立刻攻击。”柳青冷静观察着,“而且……它的样子,和之前在地下室那种纯粹的疯狂不一样。”作为刑警,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嫌疑人”状态的不同。

陆离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缓缓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那红衣身影:“你要我敲响它?为什么?”

“真相……掩埋……怨恨……不息……”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借吾之怨……滋养……即将破封……唯有真相……可断其根……”

“它?”陆离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它是谁?”

红衣身影沉默了片刻,幽绿的鬼火看向那乌黑的牌位:“是……‘嗔念法师’……当年……为苏家主持阴婚的妖僧……亦是……将吾魂魄囚于此木鱼……令吾永世不得超生……化作厉鬼害人的元凶……”

一段被刻意掩埋的、更加黑暗的往事,随着它断断续续的意念,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当年苏家少爷暴毙,苏老爷请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风水先生,而是一个修炼邪法的妖僧——嗔念。那场阴婚,并非简单的配冥婚,而是一场邪恶的养鬼仪式!嗔念看中了新娘至阴的八字和临死前那股冲天的怨气,以特殊手法将她魂魄封入木鱼,用她的怨念滋养自身邪法,并驱使她的怨灵化身(即“纸人新娘”)去害人,积累更多的阴煞之气。而苏家后来的大火,恐怕也是嗔念为了灭口和获取更多死气所为!

这红衣身影,并非主动害人的恶灵,而是一个被囚禁、被利用的可怜魂魄!它的核心一直被禁锢在这木鱼中,所谓的“纸人新娘”作祟,不过是嗔念操控下的傀儡行动!那妖僧的真灵,就藏在那乌黑的牌位之中,借助百年怨气滋养,如今已到了即将彻底复苏的边缘!

“原来……我们都错了……”柳青喃喃道,看向那红衣身影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同情。他们一直追查的,竟然只是一个被奴役的受害者。

陆离心中也是巨震。难怪婚书、尸骨、凶器都无法彻底解决它,因为那些都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是这木鱼和牌位!

“敲响木鱼……”红衣身影的意念带着哀求与决绝,“以……阴司之力……震碎囚笼……释放吾魂……真相大白之时……亦是‘它’……嗔念……最为脆弱之刻……”

这是唯一的机会!在嗔念法师彻底复苏前,解放被囚的魂魄,重创其根本!

陆离不再犹豫。他走上前,无视那近在咫尺的红衣身影(或者说,被囚的魂影),将手伸向了那个陈旧木鱼。指尖触碰到冰冷木鱼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怨念与一股隐藏极深的邪恶魔气交织着涌入他的感知!

他运转体内残存的所有“炁”,混合着阴司罗盘赋予的那一丝特殊力量,凝聚于指尖,然后,对着木鱼,重重地——

敲下!

咚——!!!

一声并不响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震荡时空的敲击声,在石室内骤然响起!

嗡!!!

以木鱼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波纹猛地扩散开来!

“不——!!!”一声凄厉、苍老、充满惊怒的咆哮,猛地从乌黑牌位中炸响!一道扭曲的、由浓郁黑气组成的狰狞老僧面孔浮现而出,正是嗔念法师残留的邪灵!

与此同时,那静立的红衣身影发出一声解脱般的悠长叹息,整个“身体”从脚部开始,化作点点晶莹的、带着悲伤与释然的光点,缓缓消散。那件猩红的嫁衣飘落在地,仿佛褪去了所有血色。

囚禁百年的魂魄,终于得以解脱!

而随着魂影的消散,那被符纸包裹的锈剪刀,也猛地停止了嗡鸣,变得彻底沉寂,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性。

“你们……坏我百年道基!我要你们魂飞魄散!”嗔念的邪灵暴怒,黑气翻涌,化作无数狰狞鬼爪,朝着陆离三人猛扑过来!威势远比之前的“纸人新娘”更加恐怖!

“小心!”老烟头大喝,将手中沉寂的剪刀往旁边一扔,双手结印,口中念咒,一道微弱的金光试图阻挡。

柳青也举起匕首,尽管知道作用不大,但依旧悍然迎上。

然而,那邪灵的力量超乎想象,黑气瞬间冲垮了老烟头的防御,眼看就要将三人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陆离手臂上那交织的红黑烙印,在木鱼敲响、魂影消散的瞬间,仿佛完成了某种蜕变!黑色的部分迅速褪去,而那红色的丝线却骤然亮起,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蔓延覆盖了整个烙印区域,形成了一個全新的、复杂而古老的赤红色印记!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强大的力量,从中汹涌而出!

陆离福至心灵,抬手向前一指!

“阴司有序,邪祟伏藏!散!”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如同破晓的晨曦,自他指尖迸发,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石室!光芒过处,那扑来的狰狞鬼爪如同冰雪消融,发出凄厉的惨叫,迅速消散!

“不!!!这不可能!这是……真正的‘阴司赦令’?!你竟然……”嗔念的邪灵发出难以置信的绝望嘶吼,在那赤红光芒的照耀下,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迅速淡化、蒸发,最终只剩下一缕青烟,彻底湮灭。

石室内,重归寂静。

只有那飘落在地的红嫁衣,以及神龛上布满裂纹的木鱼和碎裂的牌位,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笼罩百年的诅咒与阴谋,终于烟消云散。

陆离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全新的赤红印记,感受着其中流淌的、与阴司罗盘同源却更加深邃的力量,恍然明悟——以自身勇气与牺牲,勘破迷雾,解救被冤魂,终结邪祟,这或许才是“阴德”真正的积累方式,也是阴司烙印正确的进化途径。

他转过头,看向惊魂未定却眼神明亮的柳青,以及一脸欣慰、擦着冷汗的老烟头。

阳光,终于真正照进了这片被阴影笼罩百年的土地。

尾声:阳光之下,烟火人间

数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陆离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难得地迎来了些许温馨的气息。窗户大开,阳光驱散了往日的阴霾和香火味。桌上摆着几杯冒着热气的茶,还有柳青带来的、据说能“补气安神”的糕点。

那场惊心动魄的古寺之战已然落幕。

被解救的魂魄早已往生,嗔念法师的邪灵彻底湮灭,困扰百年的诅咒烟消云散。慈航古寺的后山遗址,在柳青的协调下,由相关部门接手,进行了妥善的处理和封闭,那段黑暗的往事也随之尘封。

陆离手臂上那蜕变成赤红色的崭新印记,不再带来剧痛,反而流淌着一股温润而强大的力量,与怀中的阴司罗盘联系更加紧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对“阴司档案”和自身能力的理解,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老烟头美滋滋地呷了一口茶,咂咂嘴:“总算能喝口安生茶了。那把破剪刀,我找了个极阳之地,用三昧真火符化的灰给埋了,算是彻底了结了这段因果。”

柳青闻言,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些彩色的碎纸片。她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的笑意:“说到剪刀和纸新娘……结案报告写完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闲着没事,我……我试着剪了个纸人。”

陆离和老烟头好奇地凑过去看。

只见证物袋里,是一个用红纸剪成的、线条略显笨拙但充满生气的小人。没有诡异的表情,没有猩红的嫁衣,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带着点卡通风格的、笑着的剪纸小姑娘。

“嘿,丫头,你这手艺……”老烟头乐了,“比那百年老鬼的品味可强多了!至少这个看着喜庆,不瘆人。”

柳青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剪,剪得不好。”

陆离看着那充满生活气息的简陋剪纸,又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最后一丝阴翳也仿佛被驱散了。他笑了笑,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挺好。至少这个‘新娘’,不会半夜来找我入洞房。”

一句话引得三人都笑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并肩作战的情谊,在笑声中流淌。

“对了,”柳青止住笑,正色道,“虽然‘纸人新娘’的案子结了,但根据档案记录和最近的舆情监测,城里似乎又出现了几起新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零星事件……”她看向陆离,眼神意味深长。

陆离摸了摸怀中似乎有所感应的罗盘,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看似平静的都市,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阴司档案,可不止一百个故事。”他轻声道,“直播,也许该复播了。”

老烟头嘿嘿一笑,重新点燃了他的烟斗。

柳青则默默地将那把用作证物的普通剪刀,放回了桌上。

阳光正好,照在剪刀上,反射出一点明亮的光。

(“纸人新娘”篇,正式完结!新的故事,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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