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父说得分神术,是高级术法。

这么说吧,这种修行术法,已经相当于仙术。

传闻。

那些隐居方外的大能,穷极一生也无法参透。

师父怎么会分神术?

但是想想那晚我遇到的摊主,还真有一个特点是师父独有的。

因为师父本身就是个酒鬼!

每日酒不离口,他身上背得酒葫芦,就从来没有满过,不是这酒葫芦容量大,而是装多少酒,也不够他喝的。

他说。

有一天我若是见到他这葫芦装满,基本上也离辞世不远了。

“虽说人总是要死的。只要活着我就离不开这东西。师父这一生,除了捡了你这臭小子,就只剩下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

说实话,那会儿我听到这些,还挺感动的。

我甚至觉得我连累了他。

“师父,是不是因为我,你才一直没找个师娘?”

我记得师父只是笑。

“女人?呵呵,将来你小子下山找一个便好,师父对女人没兴趣。因为师父心里只有你。”

我依稀记得,当时吓得掉头就跑,再也不敢提这事儿。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但是师父这话,总会让人往多想。

后来我才知道,我原本是有师娘的,因为师父终日酗酒,最后才一去不返,至今杳无音信。

她对师父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很失望。

师父说:“女人和男人的想法,总归不一样,由她去吧。”

从那以后,师父更是酒不离口。

但是今日师父来长安,现身在我面前,我并未看到他喝酒,甚至身上连酒味都没有。

但凡他和往日一样,人还未到,就能闻到身上酒气,我也不至于没有提前发现。

“奇怪!师父这是多少天没喝酒,才让身上的酒味消失的。”

我这样想着,看着师父转身离去。

“等一下!”

蓦地我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难道……

我这时有些害怕,莫不是师父算出自己的大限?

在我印象当中,师父最厉害的本事还得说卜问,他说过只要我能学到他一些皮毛,下山走动时,都可自称铁口直断。

念头一动。

我问师父:“师父你戒酒了?”

师父嗯了一声:“命里八尺,难求一丈,我前半生把酒都喝完了。”

他的话让我莫名伤感。

“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日 你跟我说……”

未待我说完,师父抢白道:“我说过什么?你是指那天师父酒后胡言?罢了,你能这样关心师父,也算你有孝心。”

说着。

他大笑出声,继续道:“哈哈,你就放宽心吧,师父的命很硬,离大限还早!倒是为师算出,你磨砺未满,还欠石刻百篇,待你回山上时需要重新刻完。”

我顿时无语。

凭什么他这辈子的酒都喝没了,我的石刻还要继续?

我的占卜之术,达不到师父的高度,离师父所说的“铁口直断”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算不出我这一生还需要多久的磨砺,才算劫数已满。

俗话说——医者不自医,卜者不自卜。

因为自身定力不足的前提下,但凡涉及到自身的事情,都不可避免地出现关心则乱的情况。

师父跟我说,卜问一道皮毛足矣。

能算出他人前程,知悉大概的事件走向,就够了。

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这样说。

直到师父走后,师妹问我师父算出我还有磨砺未完,这事真的假的。

“当然假的!”我的回答有些违心。

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师妹眨了眨眼睛。

“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骗你?”

李夜拾笑道:“骗人还要理由?要是连师父都没这么厉害的话,你这个大师兄想必水平也不怎么样,往后我们闯荡长安?所以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她对我纠缠不放。

“师父是师父,我是我!咱们的师父可厉害呢,就是不肯教我真本事。”我索性发起了牢了牢骚,把这些在山上的不快,一股脑跟她说了。

说完,我心里感觉痛快多了。

李夜拾捂嘴在一边笑。

“呵呵,师父是对的。”

我一阵无语凝噎。

“你也说师父做得对?”

李夜拾答道:“按师兄说法,你现在的卜问之术,确实够用了。一个人如果把将来的事情都了如指,那么活着还有何意义?”

我问她这话什么意思。

李夜拾笑着答道:“我打个比方,只是比方,没有咒师兄的意思。假如师兄真如师父那么厉害,算到明天就会死,而且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你今天就不活了吗?”

我没想到,李夜拾一个小丫头片子,有如此见识。

“你说得对!”

李夜拾嘻嘻一笑:“那还用你说,我从来都是对的。”

天知道她哪来的自信,我没好气地说了句。

“既然这样,往后你我闯荡长安,我跟你混,都听你的。”

我以为李夜拾能听懂我这是气话。

却没想到,她竟欣然接受。

“好啊,那咱们一言为定,师兄啊我饿了,帮我弄点吃的呗?”

“你,不是刚吃过东西吗?又饿?”我问。

李夜拾笑道。

“请师兄注意态度,既然师兄答应一切听我的,那么就不需要问理由。我就是饿了,你管不管我?连这都做不到,我怎么相信师兄?”

我被她强大的理由打败了。

“行行行,我的姑奶奶,我去给你弄吃的,算我怕你了。”

李夜拾平静地说道:“叫小师妹就行,不用叫好听的。另外别说得这么不情愿,师兄现在可以反悔,往后我听师兄安排便是。”

我郁闷到极点。

“得!往后师兄听你的,师兄怕指使不动你。”

李夜拾露出得胜的笑容。

“这可是师兄你自己情愿听我安排。”

“是是是,是我自愿的,我最最亲爱的小师妹。”

一边说这话——我感觉天要塌了。

李夜拾这时抿嘴一笑。

“嘻嘻,小师妹可能接受,但是亲爱的就免了,我们才刚认识。”

我飞也似地逃走。

李夜拾两手叉腰:“现在我命令你回来。不然我报告师父,说你欺负我。嘿嘿,那时候你恐怕要再多刻一百篇。”

我承认,那一刻被她拿捏了。

长安城,李府。

这几天李府接连发生怪事。

这一切当然是李夜拾搞的鬼,谁让李府的人那晚不肯收留她。

她就是想把李府闹得鸡犬不宁。

对于她的这个决定,我是支持的。

“这次我全听师妹的,反正师父只让我们闯荡,又没说怎么闯荡法。”

李夜拾笑着说。

“你这话其实也不对,我们这不叫闯荡,而是闯祸!”

我无语。

“你既然知道,还拉师兄下水,虽然他们罪有应得,但是据我所知,李府可是长安城的大户。”

李夜拾坏笑地看向我。

“反正天塌下来,有师兄替我担着,我怕什么?师兄不也说,他们罪有应得嘛。”

我被她套路了。

“唉,罢了!闯祸就闯祸吧,要是师兄也顶不住的话,还有师父!”

李夜拾笑道:“师兄这样想就对了,谁让师父最疼你呢?”

我反问:“难道他更疼爱的人,不是你?”

李夜拾道:“也许吧!看来师兄在师门混得也不咋地。”

我万没想到,李夜拾这时候对我来蹦出一句讥讽,但是上了她的贼船,我跟她就是一个根绳上的蚂蚱,我要是真放手不管,万一真出了事情谁也不好收场。

李府的人,才不会管这些。

我们一个也别想好。

干脆。

把事情做绝!

接下来几天,李府上下开始出现传闻,说是府中有不干净的东西不说,还说这是故去的大夫人“领回来的”。

出了这种传言,谁不怕。

最重要的是,这位李府的老爷心里面有愧于这位大夫人。

他怕极了。

“夫人,我跟倩倩之间的事情,你莫怪我。”

我和李夜拾是万万没想到,本来只是打听出,李府老爷故去一位夫人,结果这么一闹腾下,还要上演一出好戏。

那晚我二人,扮成前来捉妖伏魔、祛除邪祟的“高人”,李老爷竟然在“神明”面前承认了。

这一点属实让人意外。

我懒得理会李府这点破事,我们仅仅是想用正当手段“敲一笔竹杠”罢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我们只是想先吓唬他一下,然后赚点辛苦钱,就放他一马。

但是有些事就是这样,都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当初李老爷没做违背良心的事情,也不至今天肯花大价钱,破财消灾。

李老爷自己都同意了。

我们收钱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收钱少了都不行,你收得少只证明自己能力不行。

“这样吧,这事儿挺难办的,五千两银子。”

听说报完价,李夜拾莫名地补充一句。

“外加府上就有储存的腊肉十条,咸鱼二十条。我这附加不过分吧。”

我实在搞不懂,她要得这点东西,往天价了说一百两足矣,好不容易加回价,就加一百两?她怎么寻思了,而且都往上抬价了,要首饰要珠宝不好吗?

还真是天生吃货!

就算是吃货,要点海参鱼翅什么的也行,要这些东西,不怕把自己吃成“燕巴虎”?

还是,李夜拾这回发善心了?

我想让她对李老爷发善心,这事绝无可能。

她决定把李府上下闹翻天的一刻,就没打算发过善心。

更何况这位李老爷,不值得用善心二字对待。

就算没有李夜拾之事,他干得一些事情已经是人神共愤,我要五千两已经是发了慈悲,还轮不以李夜拾二次善心发作。

李老爷这时候,有点肉疼。

他说五千两筹措一下不成问题,但是索要腊肉和咸鱼,这事能不能商量一下。

我不解。

他连五千两银子都舍得,怎么就较真多出的这一点。

李夜拾不答应了,就算是现薰,这两样东西都必须到手。

我完全懵了。

这又不是稀世珍宝,两人至于这样各不相让吗?

而且李夜拾提出现薰,这又是什么鬼。

想薰制出成口腊肉,至少要三五个月,她就那么想吃这一口?

我当然不相信。

——这里边肯定有事儿。

这时候,我肯定站在她的一边,不会指出她这是强人所难。

对于李老爷这种坏蛋。

眼下情景,我只会推波助澜。

“这样吧,李老爷要是不肯的话,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再加一万两银子。要现银!”

我强调着。

我才不管师妹因为什么,她既然喜欢,我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至少她欠我人情,往后得对我好点。

我算准了,李老爷就算家里在有钱,也一下子拿不出一万两现银。

李老爷这时咬紧牙关。

“好!只要两位不是索要这两样东西,我愿意凑个整,明日来取白银两万两!”

此时我怔在原地。

这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啊,李老爷宁愿肯出到两万两,也绝不撒手。

李夜拾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

“不,我只要这两样东西,虽说这是贵府代代相传百年的东西,但是李老爷不妨想想,钱财乃身外之物,拿这些换家宅平安,很值!”

我听到这里瞬间无语。

从小长这么大,我头回听说有拿这东西当传家宝的。

听说过百年老参,百年首乌,就是没听过百年腊肉,这东西还能吃吗?

退一步讲。

就算李府祖上真这么奇葩,就拿这玩意当传家宝了,但是李夜拾也不至于,因为嘴馋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吧。

我在山上时,随着后为阅读范围扩大,已经涉及到《周易》。

我清楚记得,易经的有一卦的爻词是这样写的——“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

当初我还问过师父,怎么就吃腊肉中毒了?

师父笑着说,因为过期了,并告诉我,往后这种想想都能知道答案的问题,不要问他。

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谁要敢说,这玩意放一百年不变质,并且人吃了不中毒,我顾长安三个字倒过来念。

正在我想心事时,因为李夜拾的坚持,使得李老爷脸色大变。

“奉劝两位,不要得寸进尺。普天之下,不只你们懂得祛邪除诲。”

李夜拾当仁不让。

“李老爷的意思,是请出他人,大家比一比喽?好啊,李老爷随便请人,若能达到效果,我退出!那时不但分文不收,我身上这颗夜明珠,会送与李老爷做为赌输的代价。”

我以前就知道,李夜拾有时行事胡闹。

但是师父对她青眼有加,我做为师兄一直忍让。

今天她的行为,已经不是胡闹了。

我必须阻止。

“师妹,这可不是儿戏。”

李老爷这时见我上前责怪师妹,不由脸上露出一抹得意。

“来人,准备一百两银子,送两位师傅离开,毕竟他们辛苦一遭,不能让人白忙。”

他这时候要轰我二人走。

我不明白,李府家传的这奇葩宝贝,到底有何神奇。

但是一百两就想打发我二人——做梦去吧。

我和师妹辛苦这么多天,就值一百两?

他这是多看不起人啊。

就算我此时奉行师门原则,想要忍为贵和为高,师妹也不会同意。

果然师妹站出。

“收回你那一百两吧!我和师兄可不是来要饭的。说吧,你请的高人何时到,奉陪到底!要是你找的人不顶事,最后还要我和师兄出面才能收拾残局,那时候我要你李府的一切,是一切!”

李夜拾说得咬牙切齿。

那样子就像跟这位李老爷有深仇大恨。

喝其血,啖其肉!

我回头想想,我初遇李夜拾时,是李府大门外。

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如果不是这样,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她如此恨李老爷。

也许。

她是李老爷跟哪个小妾或婢女生的,然后被逐出李府,也说不定。

凭李老爷的为人,连嫡妻都可以下狠手。

这种事情他一定做得出来!

事到如今,李夜拾把话说绝,我和她留下也无益。

出了门,我问她是不是想起什么。

李夜拾说没有。

我继续问她为什么刚才反应为何那么剧烈,她跟我说。

“李老爷这种人,死不足惜。和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我一肚子疑问。

“那你为什么非得要他家传的宝贝?”

李夜拾告诉我。

那天晚上她去“闹”的时候,听见李老爷吩咐下人,好生看管家传的宝贝,不然她不知道有这个事情。

那时她就奇怪。

为什么李老爷把这东西当成家传宝贝,还定时派下人检查,并且藏于密室当中,里面布满机关。

“唉,我如果会破解机关的话,早给顺手牵羊了。”

李夜拾仅仅是想,李老爷肯定有见不人的秘密,借这机会想要公之于众。

只有这样,才能让李老爷这样的恶人,永世不得翻身,令死者沉冤昭雪。

我到完脱口而出。

“这么说,你早知道老夫人的事?”

李夜拾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对不起师兄,我瞒了你。”

“为什么瞒我?不当我是师兄?”我疑问。

李夜拾道:“不是,而是我知道师兄心地仁慈,也担心师兄走漏风声。”

她说我心怀仁慈我承认,但是我在他心中何时成了嘴快之人。

李夜拾道:“我说有便有!现在我在指挥行动,不能半点差池,所以就算是师兄你,也不能例外。”

这个理由让我相当于无语。

“你还有什么事瞒我?比如为何要做出明显树敌的行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李夜拾大大咧咧的表情。

“师父想让我们闯出名堂,不把动静搞大,如何让青平山一脉名扬天下。”

我再次无语。

这会儿幸亏师父没在,不然他也会被当场气晕。

如她所说。

我们现在的行为,已经不叫闯荡,而是四处闯祸!

不把天捅个窟窿,她恐怕不会罢休。

这时。

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李夜拾身上的夜明珠哪来的。

“你跟李老爷说愿意拿夜明珠换,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关系到你的身世。”

李夜拾这时显得神经大条的样子。

“当时我如果想起来什么,或者有这样的意识肯定不会。你要不说,我都忘了,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不过跟师兄相处这么久,我就在想,有师兄陪我,记不记以前又如何,我在乎的是以后。”

她的话,饱含深意。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我越是听出她的意思,越是内心抗拒。

“别!我俩不合适。”

李夜拾笑了。

“哈哈,师兄是不是想多了,我说的以后,是咱们往后就是同门,肯定要天天面对,不然师兄以为是什么?”

我一副暗自庆幸的表情。

“不是最好!是师兄想多了,对不起。”

李夜拾道:“既然只是想多了,师兄又何必抱歉,是师妹的话,引得师兄误会,往后我会注意。毕竟师兄小心眼儿。”

这话一出。

我感觉自己真的很受伤。

我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形像?她说我大嘴巴也就算了,现在又说我小心眼儿。

这是一大一小,两两配合吗?

……

两日后,李府。

李老爷请来了“高人”,较量也开始了。

李夜拾笑跟我说。

“师兄快点,我们今天就去当拆白党!”

我一声惊呼。

“我们——当拆白党?”

李夜拾十分肯定:“当然,这无关和李老爷的打赌,而是我不喜欢这些人招摇撞骗。正好借机会拆穿他们。师兄会帮我的对不对?”

“为什么是我?”我问。

李夜拾神秘一笑:“因为师妹不懂那些理论啊,师兄在山中饱览群书!肯定会从理论上拆穿他们。到时师兄不必跟他们斗法,反正以师兄的本事,也斗不过他们,咱们就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这应该是师兄的强项吧。”

李夜拾再次把我推到风口浪尖。

感情到头来。

我是那个要需要出头的人,而不是她,也难怪她从始自终有恃无恐。

我现在就差没给她跪下来哀求。

“下次,能不能提前言语一声,不许说怕我走漏风声。”我特意强调着。

李夜拾幽然一声。

“那师妹便对师兄无话可说了。”

我现在恨不得上去揍她一顿,我这是哪辈子没干好事,罚我这辈子捡到这样一个活宝师妹。

事情到了这一步。

我怪李夜拾也没用,好在后面我扩大了阅读面,加上以前下山行走江湖,对一些事情有所了解。

这种江湖术士的手段,我一清二楚。

如果不讲伏魔的话,单论卫道这一块,做为一名山中修行的人,这种招摇撞骗之流,早该剪除。

我想通这些,心中多少释然。

说话间。

我二人进了李府。

进门后。

李夜拾直截了当。

“李老爷不想输的心情,我和师兄能理解,但是也不至于请一些江湖骗子充场面吧。”

我们是来拆台的不假,但是她要不要上来就进入状态。

搞得我猝不及防。

对面的人当时不乐意了,呼啦一下把我围在当中。

“来砸场子?也不打听一下,我们是何门何派!”

李夜拾很淡定。

“知道你们是假的桐城派弟子,要不要师兄传书真正桐城掌门?”

她这话算是把我彻底扔进了万丈深渊。

我连桐城弟子都不认识一个,几时又认识他们掌门了。

要知道。

桐城一脉,在所有修行门派当中,号称三大翘楚。

桐城、雪山、沧浪!

其中桐城和沧浪这两大门派,更被视为泰山北斗。

雪山派虽然也一骑绝尘,山医命相卜这等岐黄五术,无一不精并且人才辈出,但是却因其门下修行者行事亦庄亦邪,才排在两者之下。

总之。

像我这种如今才扩大到三人的草头班子,在人家眼中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正在我心里没底时,对面的人却过来叫板。

“好啊!你现在就联系!听说桐城掌门,不但掌握千里传音,更何隔空化形!阁下都有本事认识桐城掌门了,纵不能让他老人家亲自前来,隔空显影总没问题吧。”

我正在纠结。

李夜拾大笑:“唉,你们自己都说漏了嘴,如果你们是真的桐城弟子,又怎会不尊称掌门,而要称他老人家,所以你们不配我师兄用师门秘法与桐城掌门联系。”

这些人语塞。

“我们……”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隔空传来。

“区区鼠辈,确实不配!但是本座坐镇桐知,已经感知到有人欲败我桐城名声,尔等肖小还还速速伏法?”

说话间,空中显现人影。

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这些人当场吓得跪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该冒充贵派弟子,该死。”

“还请掌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们吧。”

空中巨大的人影道:“罢了,与你们这等肖小计较,只会跌份,肯不肯原谅你等,就交由现场的两个年轻人吧。”

说着,空中巨大人影消失。

此时。

还在嚣张的这伙人,都跪爬过来。

“人小知错了,还请饶命啊。”

“小人等不知,您竟然有如此本事,今日算是开了眼。”

这时。

有人突然挤了下眼睛。

“还不快些认师,但凡有门路能投入名门名派,我等也不会干这些事情。”

我站在原地,如同做梦一样,突然就多了数名弟子。

因为我还没有回过神,李夜拾已经替我做主,将他们收为弟子。

“既然入了我派,往后李府的事情,不得参与。”

“都起来吧,你们的师父,也就是我师兄很随和的,往后你们就跟在他身边好了。”

等我正式反应过来。

一切都成了既定事实,我内心一阵吐槽,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身边不但有活宝师妹,还多了这样一帮专靠行骗的江湖术士弟子,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这时李夜拾看向李老爷。

“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今日 你请来的愿意拜师兄为师,明天也一样,你请多少人,我和师兄收多少人,我青平一脉,就是不怕弟子多。”

听了这话,我的一帮“弟子”不断奉承。

“师姑霸气!”

“哈哈,感情咱们是青平弟子,这名字听起来就威武。”

李老爷这时摊软在地,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我们一行人离开。

出了门,我一阵哭笑不得。

我现在身上所剩盘缠不多,昨日若是敲成李老爷“竹杠”到也不必在意,突然多了这么些弟子。

——她真是往死里坑我!

正在这时。

李夜拾看向我的“徒弟们”

“既然都拜师了,你们总该表达一下心意。至少不能让你们师父继续住仙来客栈了,那里的条件一点也不好。”

这些弟子会意。

“那是自然,长安最好的客栈,肯定给师父安排。”

“就是,凭师父的本事,怎么也要住清福居啊。”

“嗯,不只住得要好,往后吃得也不能将就,以后咱们就给师父在天香楼长期订包间,什么时候师父带咱们回师门才算结束。”

李夜拾这时问这些人,他们有这么多钱吗。

几人拍着胸脯保证,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来钱的道多得是。

他们说这些话,我并不怀疑。

毕竟他们只要随便大街一转,设局等人进套,就有大把银子进账。

但是我堂堂修行者,要靠这种人接济,心里实能接受。

“骗人是不对的!”

我在这些人面前,并没有避讳,直接揭了他们老底。

我的用意非常明显,无非是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如果他们生气转身就走的话,我也省得走形式,把他们逐出师门。

毕竟青平就算再缺弟子,也不会藏污 纳垢。

纵使青平不大。

我也不会收这样的人为弟子,我相信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想看到青平竟沦落到,要靠吸纳这些人,壮大场面。

我话才说完,师妹接过话头。

“你们还没明白师兄的意思,骗好人是不对的。”

我当时无语。

但是师妹的话,又似乎没有毛病。

我再看我的这些徒弟们,他们每人脸上都露出喜出望外,对李夜拾不断施礼。

“多谢师姑提醒。”

一番感谢过后,他们跟我告辞。

“那师父,我们出去办事了。”

虽然我知道,他们要骗的都是恶人、坏人,但是看着他们离开的样子,我心中还是介怀。

而接下来的事情,我始料不及。

我的这些“弟子”竟闯出了名堂,青平一脉竟因为他们几个,在长安城小有名气。

大街上。

都是关于青平弟子的传说,争相传诵。

“呵呵,再若有人作恶多端,老天不收他,也有青平弟子收他们。”

“说得太对了,青平弟子就是恶人克星!”

而另一方面,李老爷又请来了高人。

这一次那高人,提出“斗法”。

李老爷请来的人,叫做吴来。

但是因为一些发音关系,我听弟子卢勇说,这人外号人送外号——“胡来”

李夜拾听后笑了。

“哈哈,就怕他不胡来。李老爷这次倒霉了。”

说完。

李夜拾看向我。

“师兄啊,你说咱们青平的力量,如果再壮大一些,让这些弟子往后住进李府可好?”

我笑着道:“哈哈,当然好。因为李府的宅子够用。”

这一次我俩意见出奇一致。

不是我想。

而是我已经习惯了李夜拾的套路。

有句话说得好。

这世上最长的路,就是师妹的套路。

她既然能说这样的话,我就知道她早有了打算,甚至我怀疑那天她跟李老爷打赌时,就有了“预谋”。

不然为何她会提出,会要整个李府。

……

李府。

胡来点名要我应战。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也是师父,我也是师父。

只有两个师父间的比试,才最公平。

我笑了。

李夜拾随后也笑了,随后道:“哈哈,我说吴师父不是我看低你,先赢了我的师侄们,再说吧。要是阁下本事,都不如他们,又有何颜面挑战我的师兄,纵使他们不行,还有我!”

李夜拾身为师妹,竟挡在我面前。

这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蓦地。

我站出身形,唤过弟子崔平。

“崔平,你就用你所学的油锅取钱,跟他比比。”

我所以单点崔平出战,是因为我眼下大概只知道他们当中几个人的手段,其他弟子身上的绝活,我还没有做到深 入了解。

这是一种古老的江湖戏法。

油的确是真油,而且必须烧是滚开,钱币也是真的钱币,并且随意从现场获取,这样才能达到真正的蒙骗众人。

这是利用了油膜原理的一种障眼法,凭得就是手急眼快。

准确地说,这不应该算是戏法,而是手法。

对于油锅取钱,我知道崔平完全可以胜任,这个吴来如果没有真本事,当场就会放弃,但是看吴来此时的样子,他多半对于这个戏法是熟悉的。

我心里没底。

这时李夜拾站出。

“师兄啊,我觉得你是在看不起吴师傅,将手放入油锅而久炸不坏,才是本事。”

话才说完崔平“啊?”了一声。

“师姑,你不是吧!”

李夜拾笑了。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先过去热个场子,证明是真油真钱,回头师姑会求你师父现场教你。”

我一脸懵圈的表情,心中暗道我几时有这本事了。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一边的卢勇在那里笑。

随后我看李夜拾向他投去示意的目光,卢勇收到示意后,站了出来。

“哈哈,这种微末小技,实不敢劳师父大驾。”

崔平这时转身投来疑惑的目光。

“卢勇你啥学会了这些?”

卢勇神秘一笑。

“师父偷着交我的,不可以吗?”

我看到卢勇脸上露出得意,同时其他弟子脸上都露出艳羡的目光。

眼前场景,我极度无语。

我不知道李夜拾,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做的。

这个半路捡来的师妹,一点也不简单!

此时。

我不必关心结果,反正接下来的一切,与我无关,我感觉自己就是过来“看戏”的。

我的弟子是戏中主角;

师妹是整部戏的导演。

——而我,只是一名看客!

这时,崔平的表演已经结束,吴来箭在弦上,他也只好跟着表演油中取钱,但是他的手法显然不熟悉。

我明显看到吴来的手臂伤到了。

他凭不是手法,而是不得不做,只能硬着头皮尽最快速度,往油里面真捞。

这时。

卢勇登场了。

他另架了一口大锅,这里锅中已经冒起浓烟,不要说靠近只看一眼,又想到他一会把整只手伸进去,就让人头皮发麻。

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卢勇玩得只是心理!

他料定了吴来不敢,而他那边却可以有恃无恐。

将一种叫做硼砂的东西混入油中,就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只要战胜心里恐惧,三岁孩子都可以把手伸进去如同戏水。

前有崔平虚张声势,而且吴来本身又被烫伤。

他怕了!

卢勇在“热油”中来回拨弄,对吴来挑衅道:“来来来,你试一下。”

吴来负手认输。

李夜拾这时上前,看了一眼。

“吴师傅啊,你是不是不服气?我和师兄给你机会,你不是想要斗法吗,说吧,还想怎么斗?师兄手下弟子众多,随便哪个都接受你的挑战。”

我看到吴来此时,明显颜面上过不去的表情。

“这可是你说的。今日我不比别的,也不想来武的伤了和气,咱们来文的。”

李夜拾听后没搭理吴来,而是看向我。

“师兄啊,你说咱们该派谁呢?”

我一阵无语。

整个过程都是她导演的,接下来派谁出场,跟我有啥关系,我只想看戏还不行吗?

“师妹代为安排就好。”

我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的。

李夜拾笑道:“哈哈,师兄今天这么上道?”

我二人有说有笑,甚至没当这里是李府,就当做平常一样,这可气坏了李老爷和吴来他们。

李老爷怒道:“哼,事情还没结束,你们少得意。吴师傅,现在就给他们些颜色瞧瞧,李某素闻正一门的卜术了得!”

我这时候才知道,吴来是正一门人。

正一门虽算不上大门大派,比之桐城、雪山、沧浪这些大派,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单论卜术,正一门绝对凌驾任何一个修行门派。

这一点我听师父说过。

他跟我说,往后下山走动,若是遇到正一门最好不要在这方面与之冲突然。

“唉,就算是为师我,也要忌惮三分。”

此时。

我承认内心慌了,李夜拾这一次真的把窟窿捅破天际,莫说是我,就算是师父在场,也未必敢说稳赢吴来这个正一弟子。

吴来这时一脸得意。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青平不是假的修行门派,应该知道我正一门最擅长的是什么。”

卢勇和崔平等弟子,听后纷纷说吴来不要脸。

吴来笑道:“哼!吴某只知道,赢你们才是最大的要脸,有规定不许拿自己最擅长的比试吗?换成是你们,不也一样?”

吴来的话,让卢勇等人语塞。

我不得不承认,吴来这人是个厉害的对手。

“好,一切但凭吴师傅安排。”到了这步田地,我只能应战。

我承认,说出这话时是心虚的。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所了解的正一门,唯一强项也就是卜术,吴来纵使赢一局大家也只算打平。

后面还有机会。

更何况不博一下,怎知一定会输。

话虽如此。

这时我还不能出面,因为我这个当“师父”的此时出面,只会陷入被动。

心念微动,我问。

“哪个出面,与吴师傅切磋一下。”

吴来听后,脸色难看到极点。

“顾师傅就如此看不起我正一门?”

我笑了。

“不是看不起,是我的弟子同样可以代表青平。吴师傅纵是正一门人,也仅是入室弟子,而我却是青平首座弟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只能用身份压他。

李夜拾这时拍手。

“哈哈,师兄终于肯认下首座弟子身份了。”

卢勇等弟子,无不惊讶。

“啥?师父连首座都不想当?”

吴来表情变化,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不把首座弟子这个身份“放在眼里。”

蓦地。

吴来冷哼一声:“狂妄之极。今日我如你所愿!”

说着。

吴来转身看向李老爷。

“有劳了。我需要借两样东西,然后大家用问卜之法,算出里面藏了何物。”

不一会儿工夫。

两个盖得十分严实的托盘,被李府下人端了上来。

吴来这时开始卜卦。

还没等吴来起完卦,卢勇脱口而出。

“这边装得是盐巴,另一个是西域进贡的蒲涛美酒。”

事后我才知道,卢勇纯是蒙的。

当然这也得益于他鼻子很灵,以及他以前贬过私盐。

这些都是以后我才知道的。

我真是幸运,手下弟子竟然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随着结果公布,吴来自然输得很惨。

高下立判!

我的弟子卢勇,连卜都没卜,就抢先一步说出结果,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在卜问之术中,有一种传说中的最高境界。

心易境和不易境!

正所谓,善易者不易,以不易之术,而易万物测万事。

吴来彻底服了!

“今日,我心服口服,顾师傅座下弟子都有此境界,吴某今日眼界大开。”

李夜拾这时站出。

“既然如此,吴师傅可愿转投我青平门下?你要知道师兄的徒弟都如此厉害,正一门是不是浪得虚名,还用我明说吗?”

李夜拾借这机会又一次想要托大。

而吴来还真就信了。

就这样,我不只多了一名弟子,顺便还捡了吴来身下,一众唤我为师祖的徒孙。

一声声师祖在上的声音。

我瞬间感觉被叫老了。

“都起来吧。”我只能应景地说着。

这时。

我看到李夜拾到了李老爷面前。

“李老爷,你服不服气?我说过,你找来的人,有多少我和师兄就会收多少,不服你可以继续找下去,但是三局两胜,你已经输了两次,还要赌下去吗?”

李老爷此时面如菜色。

连正一弟子出面,这会儿都要转身就拜投我青平门下,他似乎已经猜到比下去,也毫无意义。

李老爷叹息一声。

“好,老夫愿赌服输,择日便搬出李府,只是李某有个不情之请。”

李夜拾道:“你说!我也不是不尽人情,只要李老爷请求不过份,我可以考虑送你一些盘缠路费。”

李老爷哀求道:“我不求别的,只求带走家传的宝贝,余下别无他求。”

李夜拾当场拒绝。

“李老爷是不是忘了我说的话,我要得可是李府的一切。”

这时李老爷面露 阴鸷。

“不要欺人太甚!来人!”

李老爷一摆手,府中下人围将过来。

就在这时。

府外被官兵包围了。

这时我才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

这位李老爷和朝中的某位王爷素有联系,而李府当中所谓的宝贝,其实是一份名单。

李夜拾真实身份,这才真相大白。

她是皇帝身边的暗卫。

她并非失忆,而是早有谋划。

而我的师父,也非简单人物,当年他亦是朝中侍卫。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

他去了青平。

李夜拾是师父的女儿,是师娘把她带下了山,不愿意再和师父相见。

除非师父能为女儿找到如意郎君,师娘才同意回山。

而这个如意郎君,能力什么的倒是排其次,重要的是人品,心中要常怀侠义心肠。

师父选中了我。

并借这机会,导演了一出好戏。

“原来这才是真相?”我一阵哭笑不得。

朝廷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只知道。

此时李夜拾辞去了一切职务。

伴君如伴虎!

我清楚记得,李夜拾随我上山时,我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师娘,终于现身了。

此时。

我不知该如何称呼。

——是叫她岳母还是师娘?

算了。

我和李夜拾现在还没有正式走到一起,姑且还叫她师娘好了,不管她是否跟着回山上,她也是师父曾经的女人。

“那个师娘,你不回去?”

师娘道:“先不回去了,真是没想到女儿养这么大,最终要嫁人不说,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父亲要走的老路。”

李夜拾道:“娘,我真的倦了宫中生活,难道这些年你没有厌倦吗?”

师娘苦笑:“习惯就好!我倒是觉得,做暗卫成员也好,一心在山中修行也好,初心不变的话其他都是形式。”

说着。

师娘兀自吟道:“寻寻寻,机缘何处寻!只待长安城内,雪夜初遇,路边夜拾。”

我神情错愕。

“师娘怎知那日的事情?”

师娘笑着说:“你当真以为那日的人是你师父,这个老鬼就喜欢故弄玄虚,人前显圣。”

我不解。

“如此说,那天的人是师娘?”

师娘未置可否。

“至少老鬼,还达不到这个境界,算了。不管怎么说,女儿都这么大了,我多帮他一回少帮他一回,无所谓了。”

我惊讶。

“原来师父是这种人?”

话才说完,李夜拾笑着看向我。

“什么样的师父,教会什么样的徒弟,难道你在长安城一番闯荡,不也是靠师妹我暗中帮助,才人前显圣的?嘻嘻,所以这算不算青平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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