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也许是学武之人所必有的警觉,他当即掐住我的手腕,簪子掉落在地。

而我的手疼的仿佛要断掉。

腹部的疼痛更深更快地漫上来。

我想,没了孩子也好。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要如何保护这个孩子。

更况且有了孩子,我就再也不能洒脱离开他了,我们身上会始终悬着一条剪不断的牵绊。

既然他亲手断了这根血脉,我也不应该在留恋才对。

没多久,我就感觉腹痛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越来越剧烈,下身开始流血不止。

我痛的脸色发白,大汗涔涔。

就在我以为自己痛的要死掉。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过来,带着来人的慌张和不知所措。

“将军,皇上来了,就在前厅等着。”

“叫所有人都必须前去面见。”

“包括夫人!”

是诸西!是他按照承诺来救我了吗?

我感觉自己意识模糊地想要昏厥,我拼命咬住嘴唇保持清醒。

我浑身无力,被两个人抬着扛到了前厅。

诸西见我满脸虚汗,浑身苍白,当即不避嫌地握住我的手斥责道,“纪将军,你就是这么对待朕的救命恩人的?”

我反抓住他的衣袖,低声恳求,“皇上,臣女有一事相求,臣女想请皇上做主,帮臣女与纪将军和离!”

“好,朕答应你。”

心愿达成,我满足地闭上眼,任自己昏厥过去。

再度睁开眼,身边围绕的都是太医。

诸西见我醒过来,忙俯下身问我的情况。

“我在哪?”我出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十分难听。

“在宫里,你已经昏迷了五六天,朕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恍惚记起。

那日我请求和离之后,父亲秘密地派人来请纪涵润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然后我腹内剧痛,一盆一盆地血水端出去之时,身边除了忙碌的侍女,没有其他人。

有人在我生死垂危之际,凑在我的耳边冷笑。

“皇帝给你撑腰又怎么样?闺房之事,难道也能叫旁人给你做主不成?”

“实话告诉你,纪将军现如今守在我家小姐旁边,柔情蜜意,好不浪漫。”

“而你呢,留不住丈夫,更留不住你的孩子!”

是翟姣身边的亲信!

我愤怒之下,拔下金簪,捅进了她的喉咙。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不甘心地死去。

诸西在外面闻听动静,不顾其他人劝阻的“孕妇见血不详”的说法,硬闯进来。

我当即要下床行礼,他紧紧抱住我,按回床上,“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

“别怕,你养好身体,朕一定带你走。”

我摇摇头,“不,皇上,请您遵守承诺,现在就带臣女离开。”

“你的身体此刻不宜挪动。”

我摇头,心如死灰,再次求他。

“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哪怕现在就死在外面,也不要。”

三个月后。

诸西带领着众人在围场行猎玩乐。

晚宴上,皇后忽然跪下,带头为我请封。

“恭喜皇上,虞昭仪已经身怀有孕两个月,臣妾代为请命,想请皇上封其为妃。”

这几个月,整个京都都知道,皇后的母家新送的美人林嘉喜,甚得圣心,入宫短短几日,已经连跳三级,得宠趋势直逼贵妃。

但是除了帝后,谁也没见过这个美人的真面目,贵妃几次试探都被帝后挡了回去。

贵妃闻言,一双眼睛都在冒火,娇滴滴地扯着嗓子撒娇,“皇后娘娘也太小气了,这位新妹妹都怀孕了,还不肯领出来,和我们姐妹们见个面,知道的呢说是皇后娘娘狂妄自大,眼里没有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姐妹容不得新人呢?”

“皇上,您说臣妾说的,是不是呀?”

诸西唇角带笑,轻描淡写吩咐宫女,“去把虞妃请出来。”

我坐在了诸西旁边特意加的座位上,乖巧地攀着他的胳膊笑。

贵妃看见我,震惊至极,浑身发颤,精美的步摇在头顶泠泠作响。

纪涵润本只是自顾自地饮着杯中的酒,没有看这边。

在贵妃的惊呼下,才抬眼过来。

看到我,他惊慌站起,将手里的杯盏跌了个粉粹。

那日之后,诸西明里带着众人回宫,暗里却帮我安排死遁。

一场大火,从此“翟容”身死。

既不用和离受众人议论,也不必无处可去,受娘家磋磨。

从今往后,我只是林嘉喜,皇后的远亲表妹,皇上新封的虞妃。

我目不斜视,只一味歪在诸西怀里看表演,偶尔张口接受他的投喂。

苹果,香蕉,橘子。

他手不闲着。

贵妃眼睛着了火般杀过来。

带着杀气和恨意,落在我身上。

我皱皱眉,诸西立刻察觉到,低下头来问我,“怎么了?”

“皇上,您的贵妃娘娘好凶啊,她这样瞪臣妾,臣妾很害怕。”

我夹着嗓子,婊里婊气地告状。

诸西甚至都没往她的方向看上一眼,就轻描淡写地吩咐宫人,“贵妃娘娘不胜酒力,醉了,请回去休息吧。”

翟姣要怒,却不敢。

只能低下姿态,咬牙告退。

我看了一会表演,觉得无趣,前去更衣。

在半路就被人拦腰抱进了假山后。

纪涵润目光定定看着我,眼里灼烧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纪将军,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这样对本宫!”

我扬手挥了他一巴掌。

他不仅不怒,反而低低地笑出来。

“容儿,你居然没死,真好,你没死。”

“你把我骗的好苦。”

“我以为你死了,我差点就跟着你去了,容儿。”

我抚了抚有些凌乱的鬓发,冷漠呵斥,“住嘴!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宫劝你,言辞放尊重些,否则-”

他的目光痴痴恋在我身上。

那个样子看起来属实是有些大病在身上。

我懒得和他多费唇舌。

抬脚就要走出去,却被他拦住,“别走,我话还没有说完。”

他的眼底尽是恳求。

看着就让人恶心。

“救命啊,有刺客!”我张口就大叫,在他愣神的功夫跑出假山外。

巡逻的侍卫纷纷赶来,将我护在身后。

“娘娘,刺客在哪里?”

我故作惊恐地捂着胸口,指着假山。

“在里面,你们快,进去看看,别让他跑了。”

以纪涵润的身手,他当然早跑了,最后什么也没找到。

我被人簇拥着回到宴会。

低声和诸西说了这件事。

他剥下一颗荔枝,塞我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如今身在行宫,守卫不比在宫中森严,日后你跟紧朕,别到处乱跑。”

纪涵润也回了席,只是脸色甚是难看。

诸西以他擅自离席对上不敬为由,赐了他五十杖。

这就很明显能看出来,是在找事了。

毕竟离席其实是常规之举。

我拉了拉诸西的衣袖,小声嘀咕,“这样不好吧,会不会让群臣觉得你喜怒无常,难伺候?有损你的英名。”

他不以为意,“不怕,朕有的是英名可损。”

翟姣几次想来看我,都被挡在门外。

我倒不是怕她认出我来,只是懒得见她。

其实不是没有感觉到,她对我有莫名的敌意和排斥,只是我一直顾念并感激着,小时候她曾待我那么好过。

母亲过世的早,她长我几岁,总是她不厌其烦地教导我,照顾我,让我跟在她的身后,学习礼仪规矩。

那时候,父亲的官还没有做的那么大,有见我们势弱想欺负我们一把的人,都被她挡在了身后。

纪涵润和她两小无猜,总是叫她出去玩,她总记得带着我,因为怕我一个人受府里那些刁奴的气。

曾经一度,我对纪涵润产生了情意,总觉得对她不起,下意识避让,不愿意在三人行。

那时候她知晓了我的心事,还曾抱着我安慰。

“姐姐一定给你找世上最好的郎君来配你,一定不比纪涵润差。”

从那时候起,她不再坚持把我推在纪涵润面前。

也不再每次都逼着纪涵润送她礼物也要送我一份。

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划出了清晰的界限。

我的姐姐,和准姐夫。

直到她被一纸圣旨选入宫内。

直到那个意外的夜晚,似乎不止是纪涵润,就连翟姣和我的父亲都认准了那药是我下的,也是自那日起,他们都对我有了隔阂和怨恨。

我在她心里再也不是被护在身后的小妹妹。

而是抢走她心上人的恶毒女人。

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她相信我没有,我曾经一度想对她解释,但是每每让她打断回来。

她总是笑着问我,“你一直喜欢纪涵润,是不是?”

那时候的我,没办法说,不是。

那种背叛姐姐的罪恶感总是让我当时就窘住,难堪得说不出话来。

不管过程怎么样,事实确实是我抢走了她的心上人,嫁给了她青梅竹马的爱人。

所以我忍受着她的敌意,默认着她的恶意和挑拨。

忍耐着他们全部的欺凌。

直到现在。

我不去见翟姣。

但她想方设法地想见我。

见不到,她就找了纪涵润。

纪涵润是在三天后的夜里摸进我的内寝的。

我下意识就要张嘴大叫,却被他紧紧捂住口。

他目光深深落在我脸上,嗓音低哑,“你不用叫了,外面的人已经让我弄晕了,容儿。”

“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我冷冷开口,“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我痴痴地笑。

“你在恨我,对不对?”

“所以你让我以为你死了,容儿。”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跟着你去了。”

他忘情地摸着我的脸。

眼睛一片湿意,仿佛爱我到了极点。

可是我只觉得恶心。

我被他控制住不能反抗,只能狠狠地往他脸上吐了一口。

他不仅不怒,反而笑了。

“一别三个月,我的容儿脾气好生见长。”

“纪将军,你如此胆大包天,摸进本宫的闺房,脑袋当真是不想要了吗?信不信,明天本宫就告到皇上面前,让他砍了你。”

他听我提起皇上,面容终于沉了下去。

“你是怎么认识的皇上,他为什么要帮你假死?”

“你们真的?”

他的目光惊疑地在我身上打量。

最终落在小腹上,似乎是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他的眼底尽是痛苦,“过去是我对你不起,你怎么对我,我都认了。但是容儿,你是我的夫人,永远都是。”

他握住我的后脑,唇齿无耻地靠过来。

我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他却抱我越来越紧,眼底的欲色越发深重,我忽然想起那些疯狂的夜,心中的愤怒越发高涨。

我被他压在床榻。

秀发遍铺。

柔弱的姿态让他的欲念更加无从收拾,他望着我的唇瓣,气息越发粗重。

我伸手去摸榻上的剪刀。

我记得白日做手工活的时候,曾拉下一把,压在了枕头下。

没想到此时可以派上用场。

我抓起剪刀,抵着他的胸口,冷冷威胁,“放开我,否则!”

他舌头顶着腮帮,咬牙苦笑,“你动手好了,让我放手,我是万万不肯。”

他强势地压下来,唇齿纠缠。

我忍无可忍,一剪刀刺进他的胸口,鲜血呲了我一脸。

他怔住,察觉到我眉眼里的恨意,恍惚间松了手。

“你这样恨我?”

“容儿,你就这般恨我吗?”

他捂着流血的胸口,沉痛的闭眼。

“你就算再恨我好了,你也不该这样伤害自己,你小产才多久,你就为他生孩子,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体?”

他红了眼。

眼底尽是疯狂和嫉妒。

我恨极,举着剪刀往他的胸口又刺了一下。

而他明明看到了我的动作,却丝毫不反抗。

只是低喃,“容儿!”

我举着剪刀冷笑,“你走不走?需要我再刺你一剪刀吗?”

他深深看我一眼,语气沉重,“好,我走。”

“你怀着身子,情绪不要那么激动,我们改日再谈。”

他走了。

我厌恶地扔了剪刀,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呆坐在窗边,看着行宫外的无边夜色。

当初,我为假死脱身放了一把火。

整个京城都在传纪小将军痴情可怜,说他在外忙于公务,闻听我的死讯后匆忙赶来,神色慌张,眼神通红,连鞋子掉在半路都不知道。

后来更是放话,今生不会再娶。

想到这里,我嘲讽地笑了笑。

连我的死都被他恰如其分地利用了一把,从此他可以以怀念亡妻的人设名正言顺地为翟姣守身如玉了。

也算成全了他对长姐的情深一片。

只是我好恨。

只要想到过去种种,我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我用力掐住手心,逼回眼泪。

告诉自己不急,一切都要慢慢来。

次日。

诸西听闻纪涵润在行宫遇了刺,目光在我身上微微转了转,然后吩咐贵妃翟姣亲自带着药物探看,以显示皇恩浩荡。

我若无其事吃着点心,不搀和不插话。

倒是诸西先忍不住了,挥退左右后,低声问我,“他的伤,是你的手笔?”

“是他活该!”

诸西忍俊不禁,“朕就说,以他的身手,怎么会有人能轻易伤了他全身而退,果然是你。”

“皇上好雅量,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长姐和他-”

我迟疑着没有说完。

给天子戴绿帽子,可是杀头的重罪。

只是看眼前这位君王的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了,而且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诸西撇了撇茶盖,“朕一早就知道,只是朕横刀夺爱在先,难免有些愧意。娶进你姐姐后,又不是非常喜爱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认真论起来,倒是朕误了她。如果朕不曾认错人,”他认真望向我,眸子里的深意让我下意识逃避。

我掩饰地拿茶要喝,却被他劈手夺了去。

“忘记太医叮嘱过,你不能用茶吗?你这一胎留的不容易,还这么不小心。”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不自然,丢了茶杯,起身就走。

“朕去瞧瞧皇后。”

伺候我的宫女禾绿端着一瓶热水走进来。

小心翼翼为我倒好,托着送过来。

“娘娘要喝水吗?刚才皇上走前,特意叮嘱奴婢准备的。”

“娘娘虽然已过三个月的安胎期了,但毕竟身子娇弱,太医的叮嘱还是要认真听得。这茶水既然不让喝,娘娘不喝也罢。”

从我被带进宫,就一直是禾绿在我身边贴心照顾。

所以她知道我腹内其实并非皇子。

那一日,我都以为这个孩子要保不住了。

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看得我心惊胆战。

可是这个孩子如此顽强,又或者说,与我实在缘分匪浅,他不愿意走。

那日,我哭着醒过来,揪着诸西的衣袖大喊不要,我求他帮我弄掉孩子,我不要他。

但是诸西镇定沉稳地抱住我的身体,不让我乱动。

他说,小产太过伤身,而我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保全孩子,是为了保全我自己。

诸西叫来太医院圣手帮我施针用药,竟到底留下了。

“别怕,这会是朕的孩子,朕认他。”

“快点好起来,朕会封你为妃。”

“以后朕会护着你和孩子。”

翟姣进门就扑到纪涵润面前,看着他身上包扎的纱布心疼不已,“怎么会受伤呢?”

纪涵润下意识往后避让,躲开她亲近的手指,低垂下视线,“娘娘亲自问询,是皇上的莫大恩典,臣叩谢。”

翟姣以为他是怕隔墙有耳,特意向前走两步,压低声音,“外面都是我的人,不要拘泥形式了,你快告诉我,虞妃究竟是不是容儿?”

纪涵润抬起脸,清楚肯定地回答,“不是。”

“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你肯定吗?如果不是,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虞妃为什么要刺伤你?”

他自嘲一笑,“我无端闯入人家寝室,她刺我不是很正常吗?如果是容儿,她怎么会舍得动我?”

“可是,”翟姣不甘心,想再度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纪涵润已经抢先打断,“容儿已经死了,她的尸体是我亲自收的。娘娘早点回去吧,如果叫人看到在臣这里停留过长,恐怕会有损娘娘清誉。”

他冷淡的口气叫她完全接受不了。

她倒抽一口气,再度试图去碰触他,却被他伸手隔开。

翟姣终于反应过来,他是真的再同她保持距离,当即愤怒地涨红一张脸,“纪涵润,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的意思是,娘娘该走了。”

纪涵润口吻随意,姿态淡然。

但翟姣完全接受不了,她一贯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冷漠的口吻同她说话,更别说,如此高姿态地驱逐她。

除了最初她嫁入宫中,他吃醋妒忌下,故意叫过几声娘娘外,他从来都是唤她娇娇的。

亲昵的,眷恋的,温柔的,那才是他对她的态度。

那是翟容盼极了却得不到的。

可是此刻,他好像一夕之间收回了他所有的感情,冰冷又淡漠地唤着她娘娘,拉开他们之间暧昧的距离。

或者说,不止是此刻,是很久之前,她就感觉到,他的心思已经不完全在她身上了。

他有时候被她深夜叫进宫,说不了几句话,他就急着走。

有时候她故意提起要他好好照顾翟容,他会忽然眉眼含笑,仿佛想起了很温暖的事。

她隐隐觉得,他已经慢慢爱上了翟容却不自知。

他有时会望着她宫里的粉红月季发呆,因为翟容很喜欢花。

她恐慌又难过,总是下意识要留他多说一会话,但是他话里话外总带着翟容的痕迹。

她就越发恐慌,不断想证明,他的心还是在她身上。

可是那次,他到底没有来。

此刻她的眼眶悬了泪珠,看着他,不发一语。

这样柔弱的姿态,曾经总能让他弃缴一切,可是此刻,他看着,却毫无感觉。

满脑子都是那日火灾前他离开时翟容绝望的眉眼。

一点都不好看,却就是让人忘不掉。

那天,为什么他没有留下来呢?

他分明看着她满身的血也在害怕,甚至后悔。

他只是生气,她在翟姣面前胡说八道。

她那样可恶。

她故意炫耀,好像他已经爱上了她,缠着她,离不开她。

也许最让他愤怒的点是,他发现,他好像确实对她产生那么一些与众不同的感情,她哭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的心疼,心软,甚至让步到愿意她有一个孩子。

他有些发慌。

所以,翟姣在他面前哭诉他违背承诺的时候,他下意识就做了那样一个决定。

可他明明只是在发狠而已。

只要她再哭着求求他,像之前那样撒撒娇。

他根本就不舍得那么对她的。

可是她是那么强硬。

所以他明明担心害怕,却还是丢下她一个人,走掉了。

翟姣的高烧,根本就是给了他一个逃离的借口,如果他再不走,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跪下来求她原谅。

事实上,在赶往丞相府的路上,他满心记挂的并不是翟姣病的怎么样,而是,他这样一走了之了,她怎么办?她会不会去请大夫,还是会和他堵着这口气,任由自己痛苦?

各种想法,窜入脑海,让他理智全无,他没有到丞相府,就骑马回去了。

翟姣走到门口,又回来了。

她咬一咬牙,仰着脸,柔弱无依地攀上他健硕的手臂,“你曾经不是很想亲我吗?”

“现在呢?”

她任君采撷的姿态柔弱又撩人。

她乖顺地把自己靠进他的怀里,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是的,曾经,他一度很想一亲芳泽。

但是她总是死守着礼教。

起初是因为两个人尚未成婚,后来是因为她嫁入皇家,已是人妇。

他一次次压下自己的欲,对她小心呵护。

欲念最难控制的时候,他不过就是捏着她的细腰平息下来,从来不敢冒犯她。

可是对翟容却不同。

他对翟容释放了最大的恶。

他有时候兴致上来,甚至不管她是否情愿,就扯落她的衣衫。

她常常像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哭泣,哭得他心里痒痒的,想更加凶狠地对待她。

那时候,他愤怒翟容设计他,便有意折辱。

可是慢慢的,他沉迷她的身体,沉迷到甚至忘了翟姣。

纪涵润望着投怀送抱的翟姣,眉眼黯淡。

纪涵润抬手扯开她,言辞淡淡,“娘娘请回。”

“纪涵润,你后悔了是不是?”

翟姣咬着唇瓣,一字一句问出口。

但是纪涵润没有回答他。

他怔怔望着窗外被惊飞的燕,想着翟容,无限苦涩。

后悔。

他确实是后悔至极。

还来得及吗?

她没死,是老天给他弥补一切的机会吗?

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