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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赵全,是个假太监。

皇帝老儿拍着我的肩,说太子太蠢,让我去东宫卧底,看着他别被人坑死。

我的身份,是新任太子妃李殊瑾的贴身总管。

我本以为这是份苦差,一边是蠢得冒泡的太子,一边是木得像根柴的太子妃,这日子没法过了。

进宫第一天,太子妃躺在摇椅上,眼皮都没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赵全,我饿了,但本宫懒得嚼,你去御膳房要碗炖烂的蹄花汤。”

第二天,贵妃派人来找茬,太子妃掏了掏耳朵,说:“告诉她,我昨晚梦见了先帝,他说他有点想贵妃了。”来人吓得屁滚尿流。

第三天,太子拿着谋臣写的治国方略来显摆,太子妃打着哈欠,手一歪,“不小心”把茶水全泼了上去,毁掉了其中最愚蠢的一页。

我悟了。

这位主子,不是木,她是懒得跟你玩。

从此,东宫成了整个皇宫最清净也最危险的地方。

所有指向东宫的阴谋诡计,都会被她用一种极其离谱、极其“巧合”的方式化解。

今天为了睡个好觉,她能让御史台吵翻天。

明天为了吃口顺心的菜,她能让户部尚书哭着交出账本。

而我,就是那个负责给她递枕头、端茶水、顺便帮忙埋个坑的倒霉蛋。

外面的人都说,太子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赵总管。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就是太子妃手下,最好用的那条狗。

1.入宫第一天,我怀疑主子脑子不太好

我叫赵全,是个假太监。

这事儿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是当今圣上。

圣上,也就是皇帝老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召见了我。

他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全子啊,朕那个太子儿子,你也是知道的,脑子不太灵光。”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

何止是不太灵光,简直是有点缺。

皇帝叹了口气:“朕给他新娶了个太子妃,是没落了的李侍郎家的女儿,叫李殊瑾。听说也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

我心想,好家伙,蠢蛋配闷葫uc,绝了。

“你的任务,”皇帝的声音压得很低,“就是去东宫,当这个太子妃的贴身总管。给朕盯紧了,尤其是太子,别让他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就这么着,我揣着皇帝的密令,成了东宫的人。

大婚第二天,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两位主子。

东宫正殿里,太子殿下,也就是陈述,正对着一面铜镜,反复练习一种他自认为很威严的表情。

“孤……孤觉得这样是不是更有气势?”他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问旁边的侍女。

侍女们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在憋笑。

而我的另一位主子,太子妃李殊瑾,正歪在一个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串葡萄,吃一颗,停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我走上前,躬身行礼:“奴才赵全,奉旨前来伺候太子妃殿下。”

李殊瑾眼皮都没抬,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懒洋洋的音节。

“嗯。”

太子陈述终于放弃了跟镜子较劲,他转过身,看到我,眼前一亮。

“你就是父皇派来的人?看着挺机灵的。”

我谦卑地笑着:“奴才愚钝。”

“行了,”他一挥手,“以后你就跟着太子妃吧。她这人闷得很,你多陪她说说话。”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挺着胸膛,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站在那儿,有点手足无措。

这位太子妃,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别惹我,我只想静静”的气场。

她就那么躺着,一颗一颗地吃葡萄,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把那串葡萄吃完了。

我以为她要说点什么正经事了,比如问问宫里的规矩,或者安排一下工作。

结果,她慢悠悠地坐起来,侧着头,很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下人,倒像是在评估一件家具,看看摆在哪里比较顺眼。

“赵全。”她开口了,声音有点软,没什么起伏。

“奴才在。”我赶紧应声。

“你会炖汤吗?”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我一个卧底,一个肩负着监国重任的假太监,你问我会不会炖汤?

我硬着头皮回答:“奴才会一点。”

“哦,”她点点头,又躺了回去,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本宫饿了。”

“……”

“但本宫懒得嚼东西。”她补充道,“你去御膳房,跟他们说,本宫要一碗炖到烂熟,入口即化的蹄花汤。汤里不要葱,多放点枸杞。”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就是我的主子?

这就是我要辅佐的对象?

我看着她那副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样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这东宫怕是要完。一个蠢的,一个懒的,这组合,神仙也救不了。

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往御膳房走去。

东宫的御膳房总管是个胖子,姓刘,见我过来,皮笑肉不笑。

“哟,这不是赵总管吗?太子妃有什么吩咐?”

我把李殊瑾的要求说了一遍。

刘总管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

“蹄花汤?还要入口即化?”他哼了一声,“赵总管,御膳房有御膳房的规矩,做什么菜,什么时候做,那都是有定数的。太子妃想吃,行,等到晚膳时辰,自然会有。”

这是在给我下马威。

谁都知道,东宫虽然名义上是储君居所,但太子不受宠,下人们也都是见风使舵的。

我一个新来的总管,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我正想着怎么应付,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李殊瑾……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会这样?

她让我来要一碗这么麻烦的汤,是故意的?

我心里没底,但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我笑了笑,对刘总管说:“刘总管说的是。那就等晚膳吧,只是太子妃殿下金枝玉叶,要是饿坏了身子,怕是不好跟陛下交代。”

我故意把“陛下”两个字咬得很重。

刘总管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强撑着:“这是宫里的规矩。”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回到大殿,李殊瑾居然还没睡着。

她看着我空手而归,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不给?”她问。

“回殿下,刘总管说,要按规矩来。”我如实回答,心里盘算着她会怎么发作。

大发雷霆?还是自认倒霉?

结果,她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对我招了招手。

“过来。”

我走近了些。

她从躺椅上坐起来,凑到我耳边,用一种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很短,也很奇怪。

听完之后,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看着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闷葫uc。

2.贵妃送的猫,爪子有点利

李殊瑾在我耳边说的是:“你去告诉刘胖子,他妹妹上个月在城西当掉的那支金步摇,是宫里的东西。”

我当时脑子就“嗡”的一声。

这消息太精准了。

刘总管有个最疼爱的妹妹,这事儿宫里少数人知道。但他妹妹当了东西,还是宫里的东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全家都得完蛋。

太子妃是怎么知道的?她才进宫一天!

我不敢多问,只能怀着惊疑不定的心情,又走了一趟御膳房。

这次,我没跟刘总管废话,直接把他拉到一边,把李殊瑾的话原封不动地学了一遍。

刘总管的脸,瞬间从红变成了白,又从白变成了青。

他嘴唇哆嗦着,看着我,像是见了鬼。

“赵……赵总管……这……这是太子妃说的?”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噗通”一声,那二百多斤的胖子,直接给我跪下了。

“赵总管,您是爷,您是我亲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计较!”他抱着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蹄花汤!别说蹄花汤,太子妃就是要天上的龙肝凤髓,小的也给弄来!”

半个时辰后,我端着一碗香气扑鼻、炖得烂熟的蹄花汤,回到了大殿。

李殊瑾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才懒洋洋地睁开眼。

她看了一眼汤,满意地点点头。

“手艺不错。”

她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没再提刘总管的事,仿佛那只是随口一提。

我站在一边,手心里全是冷汗。

从这一刻起,我再也不敢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懒人了。

这东宫,怕是要变天了。

安生日子没过两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宫里最受宠的张贵妃,派人送来一只猫。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漂亮得不像凡物。

送猫来的太监捏着嗓子说:“贵妃娘娘说了,太子妃殿下初入宫闱,怕您寂寞,特意送来这只‘雪球’给您解闷。”

太子陈述看见猫,喜欢得不得了,抱在怀里又摸又揉。

“哎呀,还是贵妃娘母体贴孤。这猫真漂亮!”

我看着那只猫,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猫的眼神,不像普通猫咪那么温顺,反而透着一股野性。它的爪子在太子的衣服上划来划去,发出“嘶啦嘶啦”的轻响。

李殊瑾从始至终都没看那只猫一眼。

她正忙着指挥两个小宫女,给她新得的一盆兰花换土。

“笨手笨脚的,”她皱着眉,“土要松,不能压实了,根会烂掉。”

太子抱着猫凑过去:“殊瑾,你看,多可爱的猫啊!”

那只叫“雪球”的猫,一靠近李殊瑾,突然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

下一秒,它猛地从太子怀里蹿了出去,不是扑向李殊瑾,而是直直地扑向了她旁边那盆娇贵的兰花。

“啊!”宫女们吓得尖叫。

那盆兰花是前两天番邦进贡的极品,整个宫里就这么一株,皇帝特意赏给东宫的。

要是被这畜生毁了,太子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猫爪子就要碰到兰花了,一直躺在椅子上打盹的李殊瑾动了。

我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

只觉得眼前一花,她人已经到了兰花旁边。

她没有去挡那只猫,而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

她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猫的脑门,轻轻地弹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喵呜——!”

那只气势汹汹的波斯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翻了个个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死了。

整个大殿,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吓傻了。

太子陈述张着嘴,看看地上的死猫,又看看李殊瑾,话都说不出来了。

“殊……殊瑾……你……”

李殊瑾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收回手,走到兰花旁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叶子。

“还好,没碰到。”

然后,她才转过头,看着我说:“赵全。”

“奴……奴才在。”我舌头都快打结了。

她指着地上的死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找个地方埋了。别让张贵妃知道,是本宫弹死的。”

我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张贵妃送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宠物。

这是一只训练过的野猫,目的就是毁了这盆兰花,好借题发挥,治太子一个“保管不力”的罪。

这个计策,阴险又毒辣。

但她没想到,李殊瑾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你送来一只会伤人的猫?

好啊。

我直接给你弹死。

简单,粗暴,有效。

我哆哆嗦嗦地叫人来处理猫的尸体,脑子里乱成一团。

太子陈述还在那儿发愣:“这……这可怎么办啊?贵妃娘母问起来……”

李殊瑾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走到自己的躺椅边,重新躺下,拿起一本书盖在脸上。

“赵全,去告诉张贵妃的人。”

她的声音从书下闷闷地传来。

“就说,东宫风水不好,连只猫都养不活。为了不折了贵妃娘娘的福气,以后这些有灵性的东西,还是别送来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话说的,简直是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猫的死,又堵死了张贵妃以后再用类似手段的路。

而且,还暗戳戳地讽刺了一把,说你送来的东西“折福气”。

我看着那个用书盖着脸,仿佛已经睡着了的女人,心里对她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位主子,不是懒。

她是在用最低的能耗,处理最复杂的问题。

3.太子爷的宏图伟业,被一盏茶给搅了

自从“弹死御猫”事件之后,东宫清净了不少。

张贵妃那边没再派人来,估计是吃了哑巴亏,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太子陈述倒是没心没肺,过了两天就把这事忘了,又开始琢磨他的“宏图伟业”。

这天,他兴冲冲地拿着一卷巨大的地图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他最信任的谋士,王侍读。

“殊瑾!殊瑾!快来看!”他把地图“哗啦”一下铺在地上,差点掀翻李殊瑾的茶杯。

李殊瑾正靠在窗边,看一本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闲书。

她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地上那花花绿绿的地图,没什么兴趣地“哦”了一声。

太子也不在意,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唾沫横飞地讲起来。

“你看!这里是北疆!王侍读给孤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我们可以在这里,这样……再那样……”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地图上画的那个计划,简单来说,就是建议皇帝在北疆修一条长达三千里的“超级长城”,用来抵御蛮族。

这个主意,蠢得惊天动地。

先不说国库有没有这个钱,光是征调民夫,就得把半个国家掏空。这要是真递上去,皇帝不把太子的腿打断才怪。

偏偏那个王侍读,还在一边添油加醋。

“殿下英明!此计一出,可保我大陈百年无忧!届时陛下定会对殿下刮目相看!”

太子被捧得晕乎乎的,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的样子。

“怎么样,殊瑾?孤这个主意好吧?”他得意洋洋地问。

李殊瑾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地图旁边。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发表什么高见。

结果,她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地图的材质。

“这纸不错,”她得出结论,“拿来糊窗户,冬天肯定不透风。”

太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殊瑾!你、你太不解风情了!这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王侍读也赶紧帮腔:“太子妃殿下,您是女流之辈,不懂这些也情有可原。但殿下的雄才大略,您应当支持才是。”

这话说的,就有点诛心了。

暗指李殊瑾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

我心里捏了一把汗,等着看李殊瑾怎么反击。

没想到,她只是淡淡一笑,居然没有反驳。

“王侍读说的是,是本宫愚钝了。”

她端起旁边桌上的茶杯,走到太子身边。

“殿下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喝口茶润润喉。”

她的语气很温柔,态度也很谦和。

太子一看她服软了,顿时又得意起来,接过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还是殊瑾你体贴……”

他话还没说完,李殊瑾的手,突然“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一整杯热茶,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那张巨大的地图上。

而且,泼的位置,正好是那个“超级长城”计划的核心区域。

名贵的宣纸遇到热茶,瞬间就糊成了一团,墨迹晕开,什么都看不清了。

“哎呀!”李殊瑾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对不起,殿下,我手滑了。”

太子和王侍读都傻眼了。

“这……这……”王侍读指着那团污渍,心疼得脸都绿了,“这可是我熬了七天七夜才画出来的!”

太子也气得跳脚:“殊瑾!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殊瑾低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不是故意的……殿下恕罪。”

我站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

她刚才手抖的那一下,稳得就像拿笔画画一样,精准无比。

这哪是手滑,这分明是定点爆破!

看着太子和王侍读对着一滩烂泥欲哭无泪,而李殊瑾在一旁“愧疚”地道歉,我突然觉得,这东宫的日常,比戏台上的折子戏还精彩。

她用最简单,最“无辜”的方式,阻止了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愚蠢计划。

而且,还没人能说出她半个不字。

毕竟,太子妃只是个“不小心”手滑了的“妇道人家”而已。

高,实在是高。

4.为了种几棵菜,她差点把东宫给掘了

“超级长城”计划泡汤之后,太子消沉了好几天。

王侍读也被气得告了病假,估计是没脸再来出馊主意了。

东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李殊瑾,好像找到了新的乐子。

她开始嫌弃东宫的花园不好看。

“这花园,”她站在亭子里,指点江山,“假山太假,池水太死,花也开得有气无力。看着就让人犯困。”

我心想,您不是天天都在犯困吗?

太子有气无力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本宫觉得,”李殊瑾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这地方,种点实在的东西比较好。”

“实在的东西?”

“嗯,”她点点头,“比如白菜、萝卜、黄瓜之类的。”

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要在东宫的花园里种菜?”

“对啊,”李殊瑾理所当然地说,“自己种的,吃着放心。还能体验一下田园之乐,多好。”

太子觉得她疯了。

我也觉得她疯了。

在堂堂太子储君的居所里开辟菜园子,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京城的笑话KPI都得超额完成。

“不行!绝对不行!”太子严词拒绝,“太丢人了!”

李殊瑾也不跟他争。

她只是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也是,毕竟东宫的用度,每个月都紧巴巴的。这要是再添一笔修葺花园的开销,怕是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了。”

她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听见。

大家一听关系到自己的工资,看太子的眼神都变了。

太子被看得脸上挂不住,他本来就爱面子。

“谁……谁说没钱了!”他嘴硬道,“孤有的是钱!”

“哦?”李殊瑾挑了挑眉,“那正好,前两天我看上城南一家绸缎庄新出的一批料子,殿下……”

“种!”太子立刻改口,斩钉截铁,“不就是种菜吗?孤准了!你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说完,他灰溜溜地跑了。

我看着李殊瑾,心里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就这么三言两语,不仅拿到了菜园子的许可,还顺便敲打了太子一下,让他别乱花钱。

第二天,李殊瑾就真的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在花园里开干了。

她脱了华丽的宫装,换了一身利落的布衣,拿着个小锄头,指挥得有模有样。

“那块地,对,就那块假山旁边的,阳光好,适合种番茄。”

“池塘边的土太湿,用来种藕。”

“赵全,你带几个人,去把那片芍药花圃给翻了,咱们种点辣椒。”

我看着那片开得正艳的芍药,心都在滴血。

这可是名品“玉楼春”啊!就这么给铲了种辣椒?

但太子妃的命令,我不敢不听。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整个东宫都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芬芳。

昔日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变成了一块块规划整齐的菜地。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所有人都把太子妃当成了笑柄。

说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把东宫搞得跟乡下农庄一样。

张贵妃那边更是抓住了把柄,天天在皇帝面前吹风,说太子妃行事乖张,有失皇家体面。

太子被说得抬不起头,好几次想叫停,但都被李殊舟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每天乐呵呵地侍弄她的菜地。

浇水,施肥,除草,比看奏折还认真。

我实在看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她真的就只是单纯地……想吃自己种的菜?

直到那天下午,我才明白,我还是太天真了。

那天,李殊瑾指着花园中心,原本是用来养锦鲤的大池塘,对我说:

“赵全,这池塘太占地方了,水也臭。你找人来,把它给填了。”

我大惊失色。

“殿下,这可使不得啊!这池塘是开国时就有的,底下连着宫里的活水系统,动不得啊!”

“哦?”李殊瑾看着池塘,若有所思,“底下有活水?”

“是啊。”

“那就别填了,”她说,“挖深一点。”

我:“???”

“挖,”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就从池塘正中心开始挖,给我使劲往下挖。挖出什么东西,立刻来报我。”

我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照办了。

我叫来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开始抽水清淤,然后往下挖。

大家挖得汗流浃背,都觉得太子妃是闲得没事干,在折腾人。

然而,当他们挖到地下约一丈深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一个太监的铁锹,碰到了一个硬物,发出了“铛”的一声脆响。

他拨开烂泥,发现那是一块巨大的石板。

石板上,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我立刻跑去禀告李殊瑾。

她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她走到大坑边,看着那块石板,淡淡地说:

“把石板撬开。”

5.一口井,浇活了半个翰林院

石板被七八个太监合力撬开。

一股陈腐但清冽的气息,从洞口涌了出来。

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李殊瑾让人点了火把扔下去。

火光一闪,照亮了下面。

那不是什么密室宝藏,而是一口被封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井。

井壁上长满了青苔,但井水却异常清澈。

太子陈述也闻讯赶来了,他看着这口突然冒出来的井,一脸懵。

“这……这是怎么回事?花园里怎么会有口井?”

李殊瑾没理他,只是对我吩咐:“找根长绳子,吊个桶下去,打点水上来。”

水很快被打了上来。

那水,清亮甘甜,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比我们平时饮用的水,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好水。”李殊瑾只评价了两个字。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更让所有人匪夷所s所思的决定。

“传我的话,从今天起,东宫所有人的饮水,都从这口井里取。另外,每天取一百担水,送到翰林院去。”

太子急了:“送到翰林院干什么?那帮穷酸书生,凭什么喝我们东宫的水?”

翰林院,是给朝廷修史编书的地方,里面都是些清高的读书人。他们地位尊崇,但没什么实权,而且出了名的穷。

太子一向看不起这帮只会舞文弄墨的家伙。

李殊瑾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本宫乐意。你有意见?”

太子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于是,一口古井在东宫被发现,太子妃还大方地把井水送给翰林院解渴的消息,又不胫而走。

宫里的人,都笑太子妃是散财童子,拿东宫的好东西去贴补外人。

只有我,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殊瑾不是个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果然,过了不到十天,事情就起了变化。

先是翰林院那边传出消息,说学士们最近文思泉涌,工作效率奇高。以前一个月才能编完的史稿,现在十天就搞定了。

大家都说,是喝了东宫送来的“神仙水”,脑子都变灵光了。

这事当成奇闻,在京城里传开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更重磅的消息炸了出来。

当朝的治水大家,工部侍郎周大人,在研究古代水利图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记载。

记载中说,前朝曾在皇宫地下,修建过一条巨大的暗渠,引西山泉水入宫。但后来因为宫室改建,暗渠的主入口被封死了,渐渐被人遗忘。

而那条暗渠,就在东宫花园的地下!

我们挖出的那口井,根本不是井,而是暗渠的一个通风口!

这个发现,意义太重大了。

如今京城人口日益增多,用水一直很紧张。如果能重新启用这条地下暗渠,将彻底解决京城的缺水问题!

这是天大的功劳!

皇帝龙颜大悦,下旨重奖工部侍郎周大人。

周大人上朝谢恩的时候,却说:“此功不敢独占。若非东宫太子妃殿下心善,命人重挖古井,臣也无法印证史料,找到这条活国利民的水脉。首功,当属太子与太子妃!”

这一下,整个朝堂都轰动了。

之前那些嘲笑太子妃种菜挖井的人,全都闭上了嘴。

谁能想到,人家在花园里瞎折腾,居然折腾出一条关乎国计民生的地下水龙?

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地夸奖了太子和太子妃。

说他们“心怀社稷,不拘小节”。

赏赐流水一样地进了东宫。

太子陈述站在赏赐堆里,笑得合不拢嘴,但他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想不明白,自己老婆就为了种几棵菜,怎么就立了这么大一件功劳。

他跑去问李殊瑾。

李殊瑾正悠闲地躺在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根刚从地里摘下来的黄瓜,啃得嘎嘣脆。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下面有东西?”太子结结巴巴地问。

李殊ュ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我怎么会知道?”她一脸无辜,“我就是觉得那池塘里的水不干净,想换换水而已。”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谁知道一挖就挖出个宝贝呢。只能说,我们东宫,风水好。”

太子将信将疑地走了。

我站在旁边,听得后背发凉。

风水好?

鬼才信!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她让我挖井的时候,眼神是何等的笃定。

她绝对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可是,她是从哪里知道的?那本她天天看的闲书里?

我看着眼前这个啃着黄瓜,一脸岁月静好的女人,突然觉得,她那颗脑袋里装的东西,比那条地下暗渠,还要深不可测。

她根本不是在种菜。

她是在用整个东宫,下一盘大棋。

6.一道送命题,她用一盘花生米就解了

“暗渠”事件让东宫在朝中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太子陈述走路都带风,看谁都觉得是在对他笑。

但这好景不长。

树大招风,太子得意忘形,很快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事情的起因,是二皇子。

二皇子是张贵妃的儿子,一向与太子不和。眼看太子得势,他急了。

他联合了御史台的一帮言官,上了一道奏折,弹劾太子“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证据,是一封太子写给边关将领的“亲笔信”。

信里,太子言辞恳切地拉拢那位将军,许诺了各种好处,还暗示自己即位之后,会给他加官进爵。

这封信,就是一道送命题。

无论真假,只要沾上“勾结外将”的嫌疑,储君之位就不保了。

皇帝收到奏折,勃然大怒。

他把太子叫到御书房,把那封信狠狠地摔在他脸上,让他解释。

太子当场就吓傻了。

他赌咒发誓,说自己从来没写过这种信,是被人陷害的。

但那信上的笔迹,和他的字一模一样。连私印都是真的。

这就是所谓的“铁证如山”。

皇帝把太子软禁在了东宫,下令彻查此事。

一时间,东宫上下人心惶惶,如同末日降临。

太子陈述彻底慌了神,整天在屋里团团转,嘴里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他手下的那帮谋士,也一个个愁眉苦脸,想不出任何对策。

因为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信是真的,笔迹是真的,印章也是真的。你怎么翻盘?

所有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有一个人例外。

李殊瑾。

她跟没事人一样。

该看书看书,该种菜种菜,该睡午觉睡午觉。

仿佛被软禁的不是她老公。

太子实在没辙了,跑到她面前,哭丧着脸说:“殊瑾,这可怎么办啊?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李殊瑾正歪在躺椅上,慢悠悠地剥着花生。

她把剥好的花生仁,一颗一颗地扔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急什么,”她头也不抬地说,“天又没塌下来。”

“怎么没塌!父皇都把我禁足了!”太子都快哭了,“这肯定是二哥干的!他模仿我的笔迹,还偷了我的私印!”

“哦,”李殊瑾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要被废了啊!”

李殊瑾终于停下了吃花生的动作。

她坐直了身子,看着太子,问了一个问题。

“那封信,你是什么时候写的?”

太子愣住了:“我没写过啊!”

“我是说,”李殊瑾换了个问法,“那封信上写的落款日期,是哪天?”

太子想了想,说:“是上月初七。”

“上月初七……”李殊瑾念叨了一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她就再也不说话了,继续低头剥花生。

太子急了:“你知道什么了?你快说啊!”

李殊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去,把我那本《齐民要术》拿来,我查查黄瓜该怎么掐尖。”

太子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地走了。

我站在一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次的危机,非同小可。

我实在想不出来,她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她还能让那封信自己消失不成?

接下来的两天,李殊瑾什么都没做。

她真的就在研究怎么种黄瓜。

而朝堂上,关于此事的调查,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二皇子一派步步紧逼,要求严惩太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在劫难逃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机。

转机来自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翰林院的大学士,陈老先生。

陈老先生是当世大儒,德高望重,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这天早朝,他突然出班,颤颤巍巍地递上了一本东西。

“陛下,老臣有物呈上。”

皇帝打开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本手抄的农学笔记。

记录的,都是一些种植瓜果蔬菜的心得。

皇帝不解地问:“陈爱卿,这是何意?”

陈老先生抚着胡须,朗声说道:“陛下,此乃太子殿下亲笔所书。上月初七那天,太子殿下召老臣入东宫,与老臣探讨了一整天的农桑之道。这本笔记,便是那日的成果。”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上月初七那日,从清晨到日暮,太子殿下寸步未离东宫,更未曾写过半个字给什么边关将领!”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陈大学士是什么人?他不可能撒谎!

他的话,就是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一个探讨了一整天怎么种地的太子,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写信勾结外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二皇子的脸,瞬间就绿了。

皇帝拿起那本笔记,又看了看那封“罪证信”,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龙颜震怒,后果很严重。

二皇子被禁足三个月,罚俸一年。他那一派的御史,被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一场天大的风波,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东宫的禁足令,自然也解了。

太子陈述从御书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飘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翻盘了。

而且,救了他的,还是他平时最看不起的“种地”心得。

他冲进大殿,激动地抓住李殊瑾的手。

“殊瑾!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你是怎么知道陈老先生会帮我的?”

李殊瑾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继续淡定地吃她的花生。

“我不知道啊。”

她把一颗花生仁扔进嘴里,嚼了嚼,才慢悠悠地说。

“我只是前段时间,让人把我俩探讨种地的心得,抄了一份,匿名送给了陈老先生而已。”

她看着一脸呆滞的太子,补充了一句。

“毕竟,陈老先生一辈子最爱研究的就是农学。这么好的东西,不给他看看,太浪费了。”

我站在旁边,听得手脚冰凉。

原来,她早就布局了。

从她决定送水给翰林院,结下善缘的那一刻起。

从她拉着太子研究种地,并留下“证据”的那一刻起。

她就算到了今天。

她知道二皇子会出手,她甚至可能猜到了对方会用什么手段。

所以,她提前准备好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由当世大儒亲口作证的,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这盘棋,她下了快一个月。

而目的,就是为了等二皇子把头伸过来,然后,一刀斩落。

太可怕了。

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她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就把一位皇子拉下了马。

7.她说宫里闷,想出去逛逛

扳倒了二皇子,太子陈述的地位愈发稳固。

他现在对李殊瑾,简直是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殊瑾说东,孤绝不往西。”这是他挂在嘴边的话。

但李殊瑾好像对这一切都没什么兴趣。

朝堂的风云变幻,在她眼里,好像还不如后院的黄瓜长得好不好看重要。

这天,她又躺在她的专属摇椅上,看着天,幽幽地叹了口气。

“赵全。”

“奴才在。”

“你说,这宫里是不是有点闷?”

我心里咯噔一下。

姑奶奶,您可千万别觉得闷。

您一觉得闷,就准没好事。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殿下若是觉得闷,奴才让人去寻些新奇的话本子来?”

“话本子都是假的,”她摇摇头,“没意思。”

她坐起来,眼睛亮晶CC地看着我。

“我想出宫逛逛。”

我头皮都炸了。

太子妃出宫,那得是多大的阵仗。

要向皇后报备,要禁军护卫,要仪仗开道,前呼后拥,比逛街还累。

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是想要这个。

果然,她下一句话就印证了我的猜想。

“就我们俩,悄悄地出去。”她压低声音,像个策划恶作劇的小女孩,“换上普通人的衣服,就当是去微服私访了。”

我脸都白了。

“殿下,万万不可!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她摆摆手,一脸的胸有成竹,“我有办法。”

她的办法,简单粗暴。

她让一个和她身形差不多的小宫女,穿上她的衣服,戴上帷帽,躺在摇椅上“睡午觉”。

而她自己,换上了一身寻常富家公子的男装。

还别说,她本就身形高挑,眉目清秀,换上男装,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我也被迫换上了一身小厮的衣服。

然后,她就带着我,从东宫一个极其隐蔽的角门,溜了出去。

我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

李殊瑾倒是兴奋得很,东看看,西瞧瞧,对什么都好奇。

“原来宫外的糖葫芦长这样。”

“那个捏面人的,手好巧。”

“赵全,你看那家包子铺,闻着好香。”

我跟在她身后,冷汗直流,还得陪着笑脸:“殿下,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这外面人多眼杂……”

“怕什么,”她满不在乎,“谁能认出我们?”

我们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

李殊瑾最爱看热闹,拉着我就挤了进去。

人群中央,是一个摆摊算命的老道士。

旁边,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商人,正指着老道士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骗子!你不是说我今天有贵人相助,财源广进吗?我刚从赌坊出来,输得底裤都快当了!”

老道士捻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施主莫急,时辰未到而已。”

“我呸!”胖商人啐了一口,“你今天不赔我钱,我就砸了你的摊子!”

眼看就要动手,李殊瑾突然开口了。

“这位老板,”她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说,“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相?”

胖商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她:“你谁啊?”

“路过的一个读书人而已。”李殊瑾笑道,“我对相术也略懂一二。”

胖商人将信将疑地伸出了手。

李殊瑾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然后煞有介事地说:“老板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本是富贵之相。只可惜……”

她故意拖长了音。

“可惜什么?”胖商人急忙问。

“可惜你家祖坟的风水,最近怕是出了点问题。”李...瑾一脸严肃,“你家祖坟是不是在城南三十里外的青松坡?”

胖商人眼睛一瞪:“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李殊瑾继续说,“你家祖坟的西南角,最近是不是被雷劈倒了一棵大槐树?”

胖商人这下彻底傻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他家祖坟的事,只有自家人知道!

周围的看客也都发出了“嗡”的一声,觉得这年轻公子简直是神了。

“公……公子!”胖商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抓住李殊瑾的袖子,“您是活神仙啊!求您给我指条明路吧!”

李殊瑾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这上面有一个地址。你去找这个人,他能帮你解决问题。”

说完,她拉着目瞪口呆的我,挤出人群,扬长而去。

我跟在她后面,脑子里全是?。

“殿下,您……您怎么会知道他家祖坟的事?”

李殊瑾得意地晃了晃扇子。

“我不知道啊。”

“那您刚才……”

“我瞎编的。”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瞎……瞎编的?”

“对啊,”她理直气壮地说,“我看那胖子满面油光,手指粗壮,肯定是富商。京城里有钱人的祖坟,一半都在青松坡,我蒙一下,概率很大。”

“那……那槐树被雷劈了呢?”

“前几天京城打雷,城南郊外好几棵大树都遭了殃,我又蒙了一下。”

我彻底无语了。

“那……那您给他那个地址是?”我颤抖着问。

李殊瑾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哦,那个啊。”

“那是工部侍郎周大人的府邸地址。”

我瞬间就明白了。

工部侍郎周大人,就是上次因为“暗渠”事件立功的那位。

他是朝中有名的“铁面御史”出身,最恨的就是为富不仁和堵伯之徒。

那个胖商人,满身铜臭,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还沉迷堵伯。

他要是真的拿着李殊瑾给的地址,去找周大人解决“风水问题”……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周大人不把他查个底朝天,都算他祖坟冒青烟了。

李殊瑾这一手,既教训了胖商人,又给周大人送去了一个查办贪腐的线索。

顺便,还体验了一把“算命先生”的瘾。

一箭三雕。

我看着她哼着小曲,走在前面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收回之前的话。

她觉得闷,不是要出事。

是外面的人,要有事了。

8.她用一道菜,让礼部尚书哭着辞了官

出宫“微服私访”之后,李殊瑾好像对外界的兴趣更大了。

她开始频繁地让我给她讲宫外的事情,什么东街的馄饨好吃,西街的评书精彩,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还以为她又要琢磨着怎么溜出宫。

结果她没有。

她只是让御膳房,开始研究一道新菜。

这道菜,叫“百鸟朝凤”。

名字倒是挺霸气,但做法,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要用一百种不同的鸟,取其身上最精华的一块肉,然后用几十种珍稀药材,慢火熬制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这哪里是做菜,这简直是烧钱。

太子陈述第一个反对。

“殊瑾,你这太铺张浪费了!父皇最讨厌奢靡之风,这要是让他知道了……”

“就是要让他知道。”李殊瑾打断他,眼神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

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搞得声势浩大。

派了无数内侍和采办,满京城乃至全国去搜罗各种珍禽。

一时间,“太子妃要烹制绝世名菜”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朝堂上,立刻就有人坐不住了。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礼部尚书,王大人。

王尚书是出了名的老顽固,最讲究礼法规矩,天天把“勤俭节约,为天下表率”挂在嘴边。

他当即就上了一道奏折,痛斥太子妃奢靡无度,有违妇德,丢了皇家脸面,请求皇帝严加管教。

奏折递上去,皇帝没表态,只是留中不发。

王尚书不罢休,第二天又上奏。

第三天,他直接跪在朝堂上,以辞官相逼,也要让皇帝下旨,阻止太子妃的“荒唐行为”。

这下,事情就闹大了。

满朝文武都在看着。

皇帝要是处置了太子妃,就说明太子失宠。

要是不处置,就是纵容奢靡,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皇帝被逼到了墙角。

太子在东宫急得团团转,好几次想冲去找李殊瑾,让她赶紧停手,但都被我拦住了。

因为我知道,这肯定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她就是要逼王尚书跳出来。

可我还是想不通,她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王尚书在朝堂上跪了三个时辰,即将中暑晕倒的时候,李殊瑾终于动了。

她没有去求情,也没有去解释。

她只是派我,给王尚书送去了一碗汤。

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浓郁的汤。

“这是什么?”王尚书有气无力地问。

我按照李殊瑾的吩咐,恭敬地回答:“回王大人,这是太子妃殿下亲手为您熬的‘十全大补汤’。殿下说,您为国操劳,跪了这么久,定是辛苦了,特意送来给您补补身子。”

王尚书冷哼一声:“妇人之仁!一碗汤就想收买老夫?老夫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为国除弊!”

话是这么说,但他年纪大了,跪了半天,确实是又饿又渴。

闻着那汤的香味,他还是没忍住,端起来喝了一口。

只一口,他的表情就变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又极其震惊的表情。

他端着碗,愣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然后,他突然老泪纵横,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之凄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满朝文武都看傻了。

这是怎么了?喝口汤,怎么就喝崩溃了?

王尚书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对着皇宫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老臣……老臣有罪啊!”

他站起身,把官帽摘下来,放在地上。

“老臣年老昏聩,识人不明,不堪为官!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说完,他把笏板一扔,转身就走,步履蹒跚,背影萧索。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没搞明白,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皇帝也懵了,他看着我,问:“你……你给王爱卿喝的,到底是什么?”

我躬身回答:“回陛下,只是普通的鸡汤而已。”

当然不是普通的鸡汤。

送去之前,李殊瑾特意嘱咐过我。

她说:“这碗汤里,我加了一味药材。”

“这味药材,是我托人从王尚书的老家,江南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它叫‘断肠草’。”

我当时吓得差点把碗扔了。

“殿下!您要毒死他?”

“不是你想的那个断肠草。”李殊瑾白了我一眼,“这是他们家乡的一种香料,味道很特别。当地人思念家乡的时候,就会闻闻这个味道。”

她顿了顿,幽幽地说。

“王尚书,二十年没回过家了。”

“他有个儿子,是江南有名的富商,专门做珍禽异兽的买卖。这次我让人去搜罗‘百鸟’,他儿子是最大的供货商,还借此机会,哄抬物价,大发国难财。”

“王尚书这个人,迂腐是迂腐,但为人,还算清廉正直。”

“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一边在朝堂上大义凛然地弹劾我奢靡浪费,一边,他儿子正在背后靠着这件事发大财……他会怎么样?”

我懂了。

我全懂了。

那碗汤,那熟悉的家乡味道,就像一根针,刺破了王尚书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不是被汤的味道感动的。

他是羞愧,是无地自容!

他意识到,自己被儿子当成了棋子,被推到台前,来攻击太子妃,而他儿子,却在后面数钱。

他这一辈子的清名,全毁了。

所以,他只能辞官。

李殊瑾,用一道菜,一碗汤,就兵不血刃地,让一个礼部尚书,自己把自己给办了。

这手段,简直是杀人诛心。

9.皇帝的寿宴,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王尚书辞官回家,朝堂上关于“百鸟朝凤”的争议也戛然而止。

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出来指责太子妃了。

那道菜,最终也没做成。

李殊瑾说,食材没找齐,太可惜了。

然后转头就把那些搜罗来的珍禽,放生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养在了后院,当宠物。

我看着那些叽叽喳喳的鸟,总觉得它们不是宠物,而是战利品。

日子一天天过,很快就到了皇帝的五十大寿。

万寿节,是宫里最隆重的庆典。

各位皇子公主,朝中大臣,都要献上精心准备的寿礼,以博龙颜一笑。

这也是皇子们之间,暗中较劲的最好机会。

二皇子虽然被禁足,但他母妃张贵妃还在。她铆足了劲,要让二皇子在寿宴上出尽风头,挽回颓势。

其他几位成年的皇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摩拳擦掌。

只有我们东宫,毫无动静。

太子陈述急得嘴上起泡。

“殊瑾,我们送什么啊?二哥他们都准备好了,听说三哥还搞到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李殊瑾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昏昏欲睡。

“哦,夜明珠啊,”她懒懒地说,“那东西有什么用?晚上看书还嫌它晃眼。”

“那我们送什么?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急什么,”李殊瑾翻了个身,“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眼睛一亮:“准备好了?是什么?”

李殊瑾神秘一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

以她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天知道她会准备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终于,到了万寿节那天。

寿宴设在太和殿,场面宏大,富丽堂皇。

献礼的环节,果然成了攀比大会。

二皇子献上了一座三尺高的赤金珊瑚树,流光溢彩,价值连城。

三皇子献上了那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引来一片惊叹。

四皇子献上了一幅前朝画圣的真迹,《万里江山图》。

……

每一个礼物,都极尽奢华,极尽珍奇。

皇帝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我看得出来,他眼神深处,并无多少喜悦。

他富有四海,什么宝贝没见过?

这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终于,轮到太子了。

太子陈述紧张地站起来,手里捧着一个……很普通的木头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带着好奇和一丝轻蔑。

跟前面那些光彩夺目的宝贝比起来,这个木盒子,实在是太寒酸了。

“父皇,”太子打开盒子,声音都有点抖,“儿臣……儿臣献上的是……”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盒子里,是一堆……种子。

黑乎乎,颗粒分明,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种子。

全场,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种子?我没看错吧?太子送了一把种子?”

“这是穷疯了?还是脑子坏了?”

三皇子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张贵妃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皇帝的脸,也沉了下来。

他盯着那盒种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太子,这就是你给朕的寿礼?”

太子满头大汗,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是李殊瑾交给他的,只说让他献上去就行。

就在这尴尬到极点的时刻,李殊瑾站了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正红色的宫装,衬得她肤白如雪,气度雍容。

她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盈盈一拜。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此物,看似寻常,实则,乃是我大陈江山的祥瑞。”

她拿起一粒种子,高高举起。

“此物名为‘占城稻’,乃儿臣偶然从一本古籍中得知。其特性,耐旱,高产,一年可两熟。若能在我大陈推广开来……”

她顿了顿,声音清越,响彻整个大殿。

“从此,我大陈,将再无饥馑之忧!”

再无……饥馑之忧!

这六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刚才还在窃笑的皇子和大臣们,全都僵住了。

他们看着李殊瑾手上那粒小小的种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皇帝“霍”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盒种子,呼吸都变得急促。

“此言当真?”

“父皇若是不信,东宫的菜园子里,已经试种出了一批。如今稻穗金黄,颗粒饱满,只待收割。”李殊瑾不卑不亢地回答。

她回头,看了太子一眼。

“殿下心怀天下,为解百姓温饱,数月来查阅典籍,亲自试种,才得此祥瑞。今日献于父皇,是为天下苍生贺,亦是为父皇贺。”

“愿我父皇,福寿绵长,亲见我大陈,人人饱食,岁岁丰登!”

她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礼物的珍贵,又把所有的功劳,全都推到了太子头上。

太子陈述站在那里,听得热泪盈眶。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让他研究农学,开辟菜园子,不仅仅是为了应对朝堂的阴谋。

她从一开始,就在为今天做准备!

皇帝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

他走下龙椅,亲自拿起那盒种子,如获至宝。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这,是朕五十年来,收到的最好的寿礼!”

他看向太子和李殊瑾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和欣慰。

这一刻,胜负已分。

那些珊瑚、夜明珠、古画,跟这一盒能养活天下人的种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堆俗不可耐的垃圾。

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的脸,比锅底还黑。

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反倒衬托出了自己的浅薄和自私。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在万众瞩目中,依旧一脸平静的女人。

心里,只剩下无尽的仰望。

这份大礼,送的不是皇帝。

是整个江山社稷。

她的格局,早已超出了这深宫内院。

10.刺客来了,她躲在桌子底下磕瓜子

占城稻的献礼,让太子在朝中的地位,稳如泰山。

皇帝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政务交给他处理。

太子陈述忙得脚不沾地,也渐渐有了一些储君的样子。

但他一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还是会第一时间跑来问李殊瑾。

李殊瑾通常的回应是:

“别烦我,我在看蚂蚁搬家。”

或者。

“这事啊,你先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有主意了。”

说来也怪,太子每次听了她的话,回去睡一觉,第二天脑子就真的清醒了,总能想出解决办法。

他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

只有我知道,是李殊瑾每天晚上,趁他睡着了,偷偷把他要处理的奏折拿来看一遍,然后用朱笔,在关键的地方,画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圈。

她用这种方式,遥控着整个大陈的朝政,但自己,却依旧过着咸鱼一般的生活。

然而,有人,不想让她这么清闲。

太子的崛起,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尤其是,那些被他上台后,严厉整治过的贪官污吏,和野心勃勃的皇子们。

他们不敢动太子,就把矛头,指向了李殊瑾。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太子妃,才是东宫真正的“大脑”。

只要除掉她,太子就是个不足为惧的草包。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

我正在李殊瑾的殿外值夜,突然听到屋顶上传来一阵极轻的瓦片响动。

我心里一惊,立刻按住了腰间的软剑。

“谁!”

回答我的,是几枚闪着寒光的淬毒飞镖!

我急忙闪身躲过。

“有刺客!保护殿下!”我大吼一声。

东宫的侍卫瞬间就被惊动了,纷纷涌了过来。

几个黑衣人从屋顶上跃下,手持利刃,直冲进李殊瑾的寝殿。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她的命!

我心急如焚,跟着冲了进去。

殿内,已经和侍卫们战作一团。

刀光剑影,杀机四伏。

我四处寻找李殊瑾的身影,急得快疯了。

这种场面,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应付得了?

然后,我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最结实的紫檀木桌子底下,看到了她。

她……她居然就那么蹲在桌子底下。

怀里还抱着一包……瓜子。

外面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她就那么蹲在桌子下面,非常冷静地,“咔嚓,咔嚓”地磕着瓜子。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那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场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武打片。

一个刺客发现了她,狞笑着,一刀劈开桌子,朝她砍去!

我目眦欲裂:“殿下小心!”

李殊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从瓜子盘里,捏起一颗瓜子,对着那个刺客,屈指一弹。

就是那么一颗小小的瓜子。

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轨迹。

“噗”的一声轻响。

那个凶神恶煞的刺客,动作瞬间凝固了。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血洞。

一股麻痹感,迅速传遍全身。

他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然后,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我:“……”

周围的侍卫和刺客:“……”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桌子底下那个磕瓜子的女人。

李殊瑾好像对自己造成的震撼毫无所觉。

她吹了吹手指,又捏起一颗瓜子,继续“咔嚓”起来。

“看我干什么,”她含糊不清地说,“继续打啊。”

剩下的几个刺客,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用瓜子当暗器,一击制敌?

这是什么妖术!

他们再也不敢恋战,虚晃一招,转身就想逃跑。

“想走?”李殊瑾的声音冷了下来,“赵全。”

“在!”

“关门。”

我立刻反应过来,一脚踹在门上,把门关死。

“把他们……处理干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嗜血的冷意。

侍卫们回过神来,士气大振,一拥而上。

很快,所有刺客都被制服,死的死,伤的伤。

我走到李殊瑾面前,看着她从桌子底下慢悠悠地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殿下,您没事吧?”我颤声问。

“没事,”她把剩下半包瓜子递给我,“就是瓜子磕完了,有点渴。去,给我倒杯茶。”

我看着她平静如水的脸,突然觉得,那些刺客,真的很可怜。

他们惹了这世上,最不该惹的一个人。

11.她说,这皇位,坐着硌屁股

刺杀事件,在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很快,就查到了二皇子和几个被贬官员的头上。

人证物证俱在,抵赖不得。

这一次,皇帝没有再心软。

二皇子被废为庶人,圈禁终身。

参与此事的官员,满门抄斩。

朝堂,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太子的地位,再也无人可以动摇。

所有人都觉得,大局已定。

只要等老皇帝驾崩,太子就能顺利登基。

李殊瑾这个太子妃,也很快就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

然而,我却发现,她好像越来越不开心了。

她不再看闲书,也不再种菜。

大多数时候,她就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太子陈述现在对她,是又敬又爱又怕。

他小心翼翼地问她:“殊瑾,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殊瑾摇摇头,不说话。

直到有一天,她把我叫到身边。

“赵全。”

“奴才在。”

“你说,当皇后,有意思吗?”

我心里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皇后,母仪天下,自然是……无上的荣耀。”我斟酌着词句。

“荣耀?”她嗤笑一声,“每天要应付一群女人没完没了的请安和算计,要穿着十几斤重的衣服,参加各种无聊的典礼。想睡个懒觉都不行。这算哪门子荣耀?”

我沉默了。

“还有这皇位,”她指了指金銮殿的方向,“看着风光,其实就是个最大的囚笼。坐上去,一辈子就下不来了。吃什么,穿什么,说什么话,都得按规矩来。想想就觉得……硌屁股。”

我听得心惊肉跳。

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大逆不道。

“殿下……”我刚想劝她。

她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释然和洒脱。

“赵全,你说,如果太子不是太子,我不是太子妃。我们就在京城外,买个小庄园,种点地,养几只鸡。那样的日子,会不会更有趣?”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是真的向往。

我突然明白了。

她为太子扫平了所有的障碍,把他扶上了最安全的位置。

她帮他,不是因为她贪恋权势,也不是因为她想当皇后。

她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任务。

现在,任务完成了。

她也该走了。

那天晚上,她把太子叫到书房,两人谈了整整一夜。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我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太子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但他整个人,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眼神里,不再有以前的愚钝和依赖,而是多了一份坚定和沉稳。

三天后,皇帝突然颁布了一道圣旨。

太子陈述,监国。

而太子妃李殊瑾,因身体抱恙,需前往京郊的皇家别院,静心休养。

无诏,不得回宫。

这道圣旨,明着是让太子妃去养病。

实际上,等同于……放她自由。

我知道,这是她跟太子,跟皇帝,达成的协议。

她用她的智慧,换来了太子的江山。

然后,她什么都不要,只求一个自由身。

12.她的传说,与我的菜园

李殊瑾离开的那天,很低调。

一辆朴素的马车,没有仪仗,没有随从。

只有我,送她到宫门口。

她还是穿着一身简单的布衣,像个要出远门的邻家姐姐。

“赵全,”临上车前,她对我说,“以后,你就好好辅佐太子吧。他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我点点头,喉咙有点哽。

“还有,”她笑了笑,“你那个秘密,藏好了。别哪天喝醉了,自己说出去。”

我浑身一震,惊恐地看着她。

她……她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我是个假太监!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她笑得更开心了。

“行了,我走了。”

她挥挥手,钻进马车,头也没回。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消失在热闹的街道尽头。

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我突然想起我刚进宫那天,她看我的眼神。

原来,从第一天起,她就把我看透了。

我这个所谓的“卧底”,在她眼里,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

李殊瑾走了。

但关于她的传说,却永远地留在了这座宫里。

有人说,她是被废了,打入了冷宫。

有人说,她其实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如今功德圆满,回天上去了。

太子陈述,不,现在应该是新帝了。

老皇帝在李殊瑾走后半年,就退了位,当起了太上皇。

新帝陈述,没有再立皇后。

他的后宫,只有寥寥几个妃嫔,相敬如宾。

他励精图治,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他推广占城稻,开辟新水渠,减免赋税,深得民心。

他成了一代明君。

而我,赵全,成了他最信任的总管太监。

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我也不再提心吊胆,因为我知道,那个唯一能看穿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拒绝了所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只向新帝要了一个差事。

管理东宫的……菜园子。

是的,那片被李殊瑾开辟出来的菜园子,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我每天,就像她当年一样,在这里,浇水,施肥,除草。

黄瓜,辣椒,番茄,长得一年比一年好。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躺在她当年最爱的那张摇椅上,看着天,想她现在在哪里。

也许,她真的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庄园里,过着她想要的,种地养鸡的生活。

也许,她正戴着斗笠,摇着扇子,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上,看热闹,或者“算命”。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个天下,因为她,变得不一样了。

而我,有幸,曾是那个离她最近的人。

这天,一个小太监跑来,气喘吁吁地对我说:

“赵总管!南边……南边八百里加急送来一个包裹,说是……指名要给您的!”

我有些疑惑,让人把包裹拿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包黑乎乎的种子。

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新搞到的品种,叫玉米,可以烤着吃。——李”

我看着那包种子,愣了半天。

然后,笑了。

我知道。

她的传说,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我,只是她传奇里,一个负责种菜的,小小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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