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章节

我叫林小满,今年十岁。

我的天赋是算数,我的心算是地狱给的。

「错一次,抽一耳光。」

我爸林建军说这话时,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掐着我胳膊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我的肉里。

我疼,但不敢哭。

地上散落的麻将里,那颗红中正对着我,像一颗刚刚滴下来的血眼睛。

昨晚,讨债的刀疤刚带人砸了家。

门板裂着的缝,现在还能灌进风。

他说三天之内,不还上五万块,就剁我爸的手。

或者,把我抓去**,端茶倒水,以身抵债。

我爸蹲在地上捡牌,突然抬头,死死盯着我。

「小满,你能算出来,对不对?你能算出输赢。」

我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

上周,我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堵伯不对」,就被他关在阳台,饿了一整天。

水的滋味,肚皮贴着后背的滋味,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猛地从床底翻出一个旧本子,撕掉封面,塞进我手里。

「明天,跟我去地下**,你帮我算牌。」

「赢回五万,就不饿你。」

「算错一次,抽一耳光。」

「敢不去,就把你卖给刀疤,让他把你扔进**里自生自灭。」

我攥着那个本子,指节捏得发白。

我才十岁。

但我知道,我那点偷偷藏着的光,灭了。

我爸林建军,是个无业游民,职业赌徒,兼职酒鬼。

我妈赵秀兰,懦弱得像墙角的影子,一有动静就缩起来。

她最常对我说的话是:「小满,忍忍就好,你爸他也是没办法。」

我们一家三口,挤在城中村十二号院的出租屋里。

墙皮大块大块地掉,露出里面灰黑的砖。

唯一一扇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垃圾站。

夏天一到,风一吹,那股混着食物馊味和腐烂气息的味道就扑进来,黏在衣服上,渗进头发里。

我正蹲在灶台前煮面条。

手里的筷子,中间已经裂了,快断了。

客厅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我爸又在和邻居赌钱。

我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外面的牌局。

邻居王婶懊恼地说:「就差一张红中!就差一张就能胡!」

我下意识地低头,用指甲在灶台边的水泥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牌阵。

刻下「剩余红中概率:1/13」。

字迹很浅,混在污渍里,没人看得清。

「小满!小满!下来帮阿姨算下账!」

楼下小卖部的阿姨在喊。

我跑下去。

她手里抓着一把零钱:三张五块,两张一块,四个五毛。

我只看了三秒。

「阿姨,一共十八块。」

她按计算器的手指还没停,惊讶地看着我,然后笑了,塞给我一颗水果糖。

「小满真厉害。」

那颗糖,我用掌心攥得滚烫,却没敢吃。

我怕带回家,被我爸闻到味道。

我把煮好的面条端进客厅。

我爸刚输了一局,把麻将牌狠狠拍在桌上。

「煮个面这么慢!想饿死老子?」

我赶紧把碗放在他面前,手指缩回来,不敢抬头。

我身上穿的校服,袖口有一个明显的破洞。

是上周他输钱后,抢过我的书包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破的。

我自己找了针线,偷偷缝上了,针脚歪歪扭扭,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

他吸溜着面条,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溅到桌上。

我盯着地上那颗孤零零的红中。

那颗血眼睛,好像对我眨了一下。

晚上九点。

门是被踹开的。

巨响之后,三个穿着黑背心、身上纹着青龙的男人走了进来。

带头那个,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嘴角,我们都叫他刀疤。

他手里拎着一根钢管。

进来二话不说,钢管一扫,麻将桌被整个掀翻!

噼里啪啦,麻将牌像下雨一样,散落一地。

有一颗,直直滚到我的脚边,还是那颗红中。

刀疤用钢管指着我爸的鼻子。

「林建军,欠的三万块,借了三个月,利滚利,到现在五万了!」

「三天!就三天!还不上,就用你左手抵账!」

我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刀疤的腿,声音带着哭腔。

「刀疤哥!再宽限几天!我一定还!我一定想办法还!」

刀疤一脚把他踹开,眼神像毒蛇一样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冷笑一声。

「要是还不上,把你女儿带去**,端茶倒水,扫地下注,也能抵点债。」

他们走了。

屋里只剩下我爸粗重的喘息,和麻将牌的味道。

他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捡牌,看见我盯着散落的麻将发呆,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刚才指甲掐过的地方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小满……刚才牌局上,你是不是说过出九条能胡牌?」

「你是不是……能算出麻将的输赢?」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能点头,又立刻摇头。

我知道,他知道了,我就完了。

但他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像饿极了的狼,看到了肉。

他从床底更深的地方,摸出一个更破的本子,把封面撕得粉碎,塞进我手里。

「明天!就明天!跟我去地下**!」

「你帮我算牌!赢回五万块,以后顿顿让你吃饱!」

「算错一次,我就抽你一耳光。」

他走到衣柜前,把我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拽出来,死死锁了进去,钥匙揣进自己裤兜。

「别想逃学!你要是敢不去……」

他指了指门外。

「我就把你卖给刀疤,让你去**当个小工,一辈子烂在里面!」

我攥着那个空白的本子,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窜到头顶。

那颗脚下的红中,那颗血眼睛,好像在咧开嘴笑。

周四早上,我爸要去**“踩点”。

他给了我五块钱,让我去楼下买酱油。

「半小时内回来!晚一分钟,今天你就别吃饭了!」

我攥着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快步走出院子。

路过社区图书馆时,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那是我以前最常躲藏的地方。

管理员张阿姨心善,知道我家情况,总会偷偷借一些数学书给我看,从不催我还。

我看了看手腕上那个塑料的电子表,还有二十分钟。

咬咬牙,我推开图书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我想再看一眼,那本我没看完的《小学数学竞赛题集》。

在靠窗那个最隐蔽的位置坐下,我翻开书,里面夹着的书签,是一张我捡来的,洗干净压平的糖纸。

一个身影停在我旁边。

我抬头,是一个穿着灰布衫的老人,头发花白,戴着一顶手织的毛线帽。

他手里拿着一个旧的工作证,上面印着「省数学竞赛评委」。

他指着书里一道「摸球概率题」,声音很温和。

「小朋友,这道题,你能讲给爷爷听听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凶光,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点好奇和鼓励。

不像我爸,看我的眼神总是凶巴巴的,或者像看一件工具。

我小声地,把自己的解题思路说了一遍。

老人听完,笑着拍了拍手。

「妙啊!你这思路,比我教的很多初中生都清楚!」

「我叫陈敬山,是个退休的数学老师。」

「以后,爷爷免费给你补课,带你考重点初中,好不好?」

他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打开,是「省重点初中招生竞赛」的报名表。

「下周就可以报名了,你要是能拿奖,重点初中肯定抢着要你。」

我摸着报名表上那几个字,手指忍不住地发抖。

我以前在学校听老师说过,考上重点初中,就能申请住宿舍。

就能……不用天天回家。

陈爷爷看着我的表情,轻声说:「要是家里有困难,跟爷爷说,爷爷帮你想办法。」

我没敢提我爸,没敢提**。

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离开图书馆时,我把那张报名表,折了又折,折成指甲盖那么小的方块。

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鞋底。

那里,是我唯一能藏东西,又不被我爸发现的地方。

上周,老师奖励的铅笔,我就是藏在这里,才没被他搜走,拿去换钱。

走在回出租屋那条充满异味的小路上,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

「我要考上重点初中,离开爸爸。」

「再也不用去**算牌,再也不用饿肚子,再也不用挨打。」

我还把陈爷爷刚才教我的一个「摸球概率公式」,记在了那个旧本子的最后一页。

然后,用橡皮,轻轻把表面的字迹擦掉。

只有对着光,仔细看,才能看到纸上留下的一点点凹陷的印痕。

像我心里那点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光。

回到家,我爸瞪着我:「酱油呢?」

我赶紧从兜里掏出瓶子。

刚才,我特意跑了两家小卖部,耽误了五分钟,就为了在图书馆里,多待那么一会儿。

他没怀疑,只是粗声粗气地命令我:「明天早上六点,跟我去**,别磨蹭!」

我顺从地点头。

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明天,我就故意算错一次,让他输点小钱。

也许他觉得我运气不好,就不那么逼我去了。

我就能腾出更多时间,跟陈爷爷补课。

晚上,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偷偷摸着鞋底那个硬硬的小方块。

脑海里闪过刀疤男踹门时那张狰狞的脸。

闪过我爸把我关在阳台,我饿得蜷缩在角落的那天,肚子现在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我知道,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考上重点初中,逃出去。

或者,被我爸逼着,在**那个泥潭里越陷越深,直到最后,被他一卖了之。

这两条路,一条是亮的,一条是黑的。

我选亮的。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那里还留着上次被打后,偷偷哭湿的痕迹。

现在,它成了我坚持下去的燃料。

我对自己说,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林小满,你一定要赢,不能输。」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爸就把我拽起来。

地下**藏在城中村一家「废品回收站」的下面。

掀开一块沉重的钢板,沿着陡峭的楼梯钻下去,一股混杂着烟味、汗味和霉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灯光昏黄,照着一张张贪婪或绝望的脸。

我爸把我推到牌桌旁,低声威胁:「给我算清楚!敢错一次,回去抽死你!」

我盯着那些飞速移动的纸牌,大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

概率,组合,可能性……

但在第三局,我故意报了一个错误的结果。

我爸押注,输了,几十块。

他猛地瞪向我,扬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大手。

旁边的赌徒嗤笑一声:「老林,跟个丫头置什么气?她手气背,你越打越输!」

我爸的手僵在半空,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我,最终悻悻地放下,只是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我心里松了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

既没有完全暴露我的能力,又暂时躲过了一顿打。

每周三下午,是我最期盼的时刻。

我去社区图书馆还书,总能“偶遇”陈爷爷。

他教我更深的数学知识,给我看各种竞赛题。

鞋底那张报名表,被我取出又放回,边缘已经磨损发毛。

但我心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直到有一天,我爸翻我东西,不知怎么怀疑到了鞋子。

他把我拽倒,粗暴地脱掉我的鞋,抖出了那个小方块。

他看着被展开的报名表,脸色瞬间铁青。

「好啊!翅膀硬了!敢偷偷报名了!」

「我让你读!我让你考!」

报名表在他手里被撕得粉碎,纸屑像雪片一样砸在我脸上。

「我告诉你!再敢想读书的事,老子就把你送到乡下,给人当童养媳!」

他把我拖到阳台,一把推出去,从外面扣上了锁。

「饿着你!看你还读不读书!」

中午的太阳毒辣辣地晒下来,我又渴又饿。

我妈偷偷从窗户缝隙里塞进半个冰冷的馒头。

却被他撞个正着。

他一把抢过馒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碎,连我妈一起骂。

「吃里扒外的的东西!再敢给她送吃的,连你一起滚!」

阳台的门窗紧闭着。

我靠着滚烫的墙壁滑坐下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想起陈爷爷的话。

「小满,数学是光,能照亮你以后的路。」

陈爷爷连续三天没在图书馆等到我。

他找到社区打听,才知道我爸是个什么样的赌徒、酒鬼。

他借了一个社区的「公益补课」红袖章,提着一筐看起来不便宜的水果,找到了我家出租屋。

他对我爸说:「社区搞公益补课,专门补数学,每次课还能领五十块补贴。」

我爸的眼睛,在听到「五十块补贴」时,明显亮了一下。

他贪小便宜。

他同意了。

但加了条件:「每天得先跟我去**算两小时牌,才能去补课!」

于是,我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

**——陈爷爷家。

在**,我继续着我的“失误艺术”,精确控制着让我爸输钱的频率和金额,既不让他赢太多而上头,也不让他输太惨而狗急跳墙。

去陈爷爷家,我才真正活过来,贪婪地吸收着 every bit of 知识。

陈爷爷摸着我的头,眼神里有心疼,也有赞赏。

「小满,你很聪明,比爷爷想象的还聪明。」

他开始教我一些更高级的概率分析方法,说是以后竞赛能用上。

但**里,不止有我爸一个明白人。

老板刀疤,注意到了我们。

他发现林建军最近的输赢,太有规律了。

他眯着那双三角眼,盯着我看了好几次。

终于,在一个下午,他把我爸堵在了**臭气熏天的厕所里。

冰凉的匕首贴在我爸的喉咙上。

「林建军,跟你明说了吧。」

「要么,让你女儿以后每天来我这,算满八小时牌,帮我把之前亏的都赢回来,你的债,我也可以考虑免了。」

「要么,我现在就剁你一只手,再把你女儿卖到外地去,是死是活,看她的命!」

我爸回来时,脸是白的,腿是软的。

但一进门,他就变成了红的,眼睛是红的,扬手扇在我脸上的巴掌,也让我眼前发红,嘴角裂开,血的味道锈在嘴里。

「小贱人!再敢跟老子藏私!再敢算错!老子打死你!」

之后去**,他像幽灵一样贴在我身后,死死盯着我,连我眨几下眼,他都要管。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刀疤已经盯上我了。

我必须让他觉得我没用,才能彻底摆脱这个泥潭。

机会在一个晚上降临。

我爸喝多了,睡得像死猪。

我拿出陈爷爷教我的「概率复盘法」,凭借记忆,把**最近一周关键牌局的输赢规律,详细地记在了一张纸上。

半夜,那张纸掉在了地上。

被起夜的我妈看见了。

她拿着那张纸,看了很久,手指在发抖。

她看了看床上鼾声如雷的我爸,又看了看假装睡着的我。

犹豫了很久,最终,她只是默默地把那张纸塞回了我的枕头下面。

她什么都没说。

但这个举动告诉我,她心里,还残留着一丝作为母亲的本能。

第二天去**,刀疤亲自坐镇,押了很大一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我爸凶狠的注视下,我清晰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个,错误的数字。

刀疤押的那一方,输了。

足足两万块。

刀疤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猛地站起来,不是冲我,而是冲向我爸。

「林建军!你他妈敢耍花样!」

他一脚把我爸踹倒在地,皮鞋狠狠踢在他的肚子上,肋巴上。

我爸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哀嚎。

刀疤搜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骂咧咧地走了。

我爸回家后,彻底疯了。

他把我拖进楼道尽头那个堆放杂物的黑暗柴房,一把锁锁上。

他在门外咆哮:

「等老子凑够了钱!就把你卖了!省得你个丧门星碍事!」

柴房里堆满了破烂,散发着霉味,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摸向鞋底,那里空空如也。

报名表早就变成了碎片。

但那些公式,那些知识,已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黑暗中,那点光好像更清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柴房门被猛地拉开。

光线刺进来。

我看到我妈赵秀兰,慌慌张张地站在那里。

她不是来救我的。

她卷走了家里仅有的两千块钱,跑了。

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受不了了。

我爸发现后,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然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躲在门后,听见他压低声音说:

「老鬼……对,是我,林建军。」

「上次你说那事……还作数吗?」

「我女儿,十岁,听话,便宜点,三万块,卖去南方电子厂……」

「行,明天火车站见。」

放下电话,他看向我,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小满,明天爸带你去南方找你妈。」

「路上,爸给你买汉堡吃。」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凉。

他从没给我买过汉堡。

他也从不会,在夏天,让我穿上我最厚的那件外套。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

陈爷爷之前偷偷塞给我一个他淘汰的旧手机,只有最基本的打电话发短信功能。

有一次差点被我爸发现,我急中生智,说那是「图书馆借的计算器,算题用的」。

他没文化,信了。

这个旧手机,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把它藏在书包最隐秘的夹层里。

火车站候车室,人声嘈杂。

我爸让我坐在椅子上等着,他去买水。

一个穿着旧夹克,眼神狡猾的中年男人坐到了我旁边,正是老鬼。

他和我爸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爸回来后,和老鬼走到不远处低声交谈。

我假装系鞋带,蹲下去,偷偷从书包夹层里摸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老鬼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这丫头看着听话,卖去电子厂流水线,肯定能干活。」

「你放心,拿了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完,老鬼掏出烟盒,递给我爸一根。

一张身份证,从他裤兜里滑落,掉在地上。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立刻蹲下,假装去捡我之前故意丢在地上的一张糖纸——和图书馆书签一样的那种。

迅速用手机对准地上的身份证,按下拍照键。

「咔嚓。」

几乎听不见的快门声。

老鬼低头,看见我手里的糖纸,嗤笑一声。

「小丫头,还这么爱吃糖?」

他没怀疑。

我把糖纸和手机一起紧紧攥在手心,里面,是我搏命换来的证据。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两个铁路警察,拿着执勤本,开始抽查候车室旅客的身份证。

我认出来,其中一个警察叔叔,之前来我们学校讲过安全教育课。

陈爷爷!一定是陈爷爷发现我没去补课,联系不上我,报警了!

我心里瞬间燃起希望。

警察走到我们面前,目光扫过我们三个:「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老鬼显然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然后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警察同志,这是我侄女,林丫。我带她去南方找她爸妈。」

他甚至提前教了我一套说辞!

我爸在一旁帮腔,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手却偷偷绕到我身后,狠狠掐了我胳膊内侧的软肉。

钻心的疼。

「是啊警察同志,孩子她妈在南方打工,想孩子了。」

「丫丫,别紧张,跟警察叔叔说实话。」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警察叔叔,嘴唇动了动,却不敢说出真相。

我怕。

怕警察一走,老鬼和我爸会立刻把我拖走,到时叫天天不应。

警察仔细核查了老鬼的身份证(后来才知道,这是他专门弄来的“干净”身份,没有案底),又看了看我。

没发现明显的破绽。

「注意安全,照看好孩子。」警察把身份证还给老鬼,准备离开。

不行!不能让他们走!

就在警察转身的瞬间,我故意把口袋里那张折叠着的、陈爷爷给我的「省数学竞赛宣传页」抖落在地上。

那上面,有我之前练习时,写下的自己的名字——「林小满」。

我希望警察能看到这个名字,能和陈爷爷报警时提供的我的信息对上!

可我爸眼疾脚快!

他几乎在我掉纸的瞬间,就一脚踩了上去,把那张纸死死踩在鞋底。

还笑着对警察解释:「这孩子,就爱瞎捡些废纸玩,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

警察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希望,在我眼前破灭。

警察走后,老鬼的脸色瞬间阴沉,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几乎是把我和我的破书包一起拖着,往检票口走。

路过候车室那一排储物柜时,我趁他不注意,用指甲在其中一个柜门的贴纸上,飞快地划了一个「×」。

我想记住位置,万一……万一我能逃回来,拿到里面的手机。

但这个小动作,还是被老鬼发现了。

他狠狠推了我一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别给老子磨蹭!快走!」

火车开了大概一个小时,在一个小站临时停车。

老鬼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拽下了车。

这不是目的地!

他把我带到了郊区一个废弃的仓库。

仓库很高,很空,只有顶上一个小窗户透进光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老鬼把我往里一推。

「在这里待着!明天有人来接你!」

「给老子放老实点!别想着跑!这荒郊野地,跑出去也是喂野狗!」

他锁上仓库厚重的铁门,出去了。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立刻跑到窗户下方。

窗户很高。

我想起陈爷爷教过的勾股定理。

目测窗户离地面大约2.3米。

仓库角落里,堆着一些废弃的木箱。

我一个个搬过来,测量,每个木箱高大约30厘米。

心里飞快地计算:叠7个箱子,加上我的身高,应该能够到窗户!

下午三点的太阳,挂在西南方向。

光线从窗户射入的角度告诉我,窗户是朝东南的。

外面,是一大片农田,远处有村庄的轮廓。

希望再次燃起。

我必须在天黑前逃出去!

趁老鬼出去买饭的功夫,我开始叠箱子。

但这些木箱大多是空心的,很不结实。

叠到第6个时,最下面那个箱子突然「嘎吱」一声,箱壁变形,整个木箱堆猛地倾斜!

我差点摔下来,弄出了不小的响声。

「妈的!搞什么!」

老鬼骂骂咧咧地冲进来,眼神凶狠地扫视。

「再乱动,老子就把你绑起来!」

他骂着,似乎为了杜绝我逃跑的念头,他特意把窗边仅有的两个厚重的实心木箱,搬到了门口,用来从外面顶住门。

现在,留给我的,只有那8个摇摇欲坠的空心木箱。

我快速计算:8个箱子叠起来高度足够,但承重绝对不够,我爬上去的瞬间,很可能就会坍塌。

而且,我注意到,老鬼把他的手机,随手放在了仓库里一张破桌子上。

(他之前搜过我书包,没发现我的旧手机,就放松了警惕。)

我想去拿他的手机求救,但他此刻正死死盯着我。

我必须把他支开。

我缩在角落,开始小声地哭泣,肩膀一耸一耸。

「我……我饿了……想喝水……」

我带着哭腔说。

老鬼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

「妈的,事儿真多!」

他看了看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了。

我听到外面传来「咔嚓」一声,他用锁把仓库门反锁了!

机会!

我立刻行动起来,争分夺秒!

我把那些空心的木箱拖到墙角,打开箱盖,将仓库角落里堆着的干燥草料,拼命塞进去,增加箱体的承重。

然后,我脱下身上那件厚外套(幸好我爸让我穿了它!),用牙齿配合双手,把它撕成一条条结实的布条,把这些加固后的木箱,牢牢地绑在一起。

刚叠到第7个,外面就传来了老鬼返回的脚步声!

我赶紧躲到木箱堆后面。

老鬼推门进来,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异常(木箱堆在阴影里)。

他把一个塑料袋扔在地上,里面是一个冷硬的馒头和一瓶水。

「吃!快点!」

他没多待,又出去了。

我心脏砰砰直跳,等他脚步声再次远去,立刻继续。

叠好7个加固的木箱,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手指,终于够到了窗户的边缘!

但窗户年久失修,边框锈死了,根本推不动!

怎么办?!

绝望之际,我摸到裤子口袋里的一个回形针——是在火车站地上捡的,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我把它掰直,小心翼翼地插进窗户的缝隙里,一点点地撬动,抠掉那些锈蚀的渣滓。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终于!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后,窗户被撬开了一条缝!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推开!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我来不及多想,回头看了一眼那张桌子,老鬼的手机还在!

爬出窗户前,我伸手一把将它捞过来,揣进怀里。

这不仅是证据,也许还能打电话!

然后,我朝着下面满是杂草的地面,纵身一跳!

落地,翻滚,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但求生的本能让我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村庄的方向,一瘸一拐地拼命跑去。

农田的泥土沾满了我的裤腿,庄稼的叶子刮过我的脸。

我不敢回头。

跑到村口,我看到一个挂着「村支部」牌子的院子,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报纸,被我这个满头大汗、浑身脏兮兮、一脸惊恐的小女孩吓了一跳。

「伯伯……救救我……有人贩子……要卖我……」

我语无伦次,吓得哭了出来。

村支书一开始将信将疑,以为我是跟家里闹矛盾跑出来的孩子。

「小朋友,别急,慢慢说,你家在哪?」

我急得说不出更多,猛地想起怀里的两个手机!

我先掏出自己的旧手机,却发现因为老旧和折腾,已经没电关机了。

我又掏出老鬼那个手机!

幸好,他没设密码!

我颤抖着手指,翻找到那段录音,按下播放键。

老鬼和我爸交易对话,清晰地回荡在办公室里。

「……这丫头听话,卖去电子厂能干活……」

「……三万块别少给……」

村支书的脸色变了。

我立刻又调出我偷偷拍下的老鬼身份证照片。

「这……这是真的?」村支书的声音严肃起来。

就在这时!

院子外面,传来了老鬼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张支书!张支书!看见我侄女没?一个这么高,穿粉色短袖,扎马尾的小丫头!」

他追来了!

我吓得浑身一抖,求助地看着村支书。

村支书瞬间明白了,他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躲到里屋去。

我赶紧钻进里屋,躲在一堆柴火后面,屏住呼吸。

村支书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老鬼说:

「老鬼?没看见啊?什么侄女?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老鬼不信,还想往里看。

「真没看见,你去东头那边找找看?」村支书挡在门口。

我听到老鬼骂了一句什么,脚步声似乎远了点。

村支书立刻转身,快步走到座机电话旁,压低声音问我:

「孩子,你记得家里电话,或者哪个能联系上大人的电话吗?」

「记得!记得陈爷爷的电话!」我飞快地报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村支书立刻拨了过去。

「喂?是陈敬山陈老先生吗?」

「对对,我是邻县大柳树村的村支书,你孙女林小满在我这里……」

「对对,情况很紧急,有个叫老鬼的人在找她……」

「好好,你马上联系警方!我想办法拖住!」

他刚放下电话,老鬼的声音又在院子里响起了,带着怀疑。

「张支书,我咋听着你屋里有动静?」

村支书赶紧对着外面喊:「哎呀,是我家那破电视机!老鬼,要不我帮你出去喊喊?」

他故意走到院子里,大声吆喝起来:「林丫!林丫!你在哪呢?你叔叔找你!」

我躲在柴堆里,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突然!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我听到院子里老鬼惊恐地叫了一声:「妈的!」

然后是慌乱的脚步声,似乎想跑。

「站住!警察!」

「不许动!」

外面传来呵斥声、扭打声。

我再也忍不住,从柴堆后探出头。

透过门缝,我看到老鬼被两个警察死死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得救了。

我真的得救了。

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我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在村支书家,我哭着给陈爷爷打了电话,说清楚了所有经过。

村支书帮忙,把我手机里的录音、老鬼的身份证照片,还有我之前凭着记忆整理的那份「**牌局规律记录表」(一直藏在我书包最里面的夹层),全都发给了办案的民警。

民警根据我提供的「林建军打算坐下午四点的火车逃跑」的线索,立刻联系了火车站派出所。

三名便衣警察在候车室的母婴室附近蹲守。

果然,找到了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的林建军。

在他拿着车票,刚要通过检票口的那一刻,警察上前,把他当场按倒。

审讯室里,林建军一开始还在抵赖,拍着桌子,脸红脖子粗。

「胡说八道!我女儿是自愿跟她老叔去南方找妈妈的!我只是送送她!」

「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听一个小孩子瞎说啊!她从小就爱撒谎!肯定是记恨我管她管得严!」

办案民警没有跟他多费口舌。

先给他看了老鬼的审讯笔录(老鬼怕加重刑罚,把交易细节全交代了)。

然后,调取了一份意想不到的证据——社区邻居李婶偷偷提供的手机照片和录音!

原来,李婶好几次看到林建军在楼下打我,于心不忍,又不敢明着阻拦,就偷偷用手机拍下了三张照片(其中一张,清晰地拍到了林建军用皮带抽打我后背的瞬间),还录下了一段他辱骂我的音频。

她当时想的是:「万一这孩子哪天出事了,这或许能当个证据。」

最后,民警播放了我录下的那段交易对话。

当林建军听到录音里,自己清晰地说出「三万块别少给,这丫头能干活」时,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警方顺藤摸瓜,根据我提供的「牌局规律表」,联合刑侦队,精准地摸到了刀疤那个藏在废品回收站地下的**。

突击行动时,刀疤正在组织堵伯,现场搜出大量现金和记录高利贷的账本。

一开始,刀疤还狡辩「就是朋友间玩玩」。

当民警拿出我记录的那张表,与账本上的输赢记录严丝合缝地对上时,他彻底哑口无言。

法庭开庭。

陈爷爷特意带我坐在了原告席。

他还请了社区主任、图书馆的张阿姨出庭作证,证明林建军长期虐待我,并阻止我接受义务教育。

林建军的辩护律师还想以「家庭纠纷、一时糊涂」来为他争取轻判。

但法官当庭出示了医院出具的伤情鉴定报告(我身上共有12处新旧不一的伤痕,包括皮带伤和磕碰伤),以及后来村支书在我家出租屋找到的,赵秀兰跑路前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林建军天天打小满,我不敢管,我受不了了。」

最终,林建军因「虐待未成年人罪」、「拐卖儿童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

刀疤因「开设**罪」、「敲诈勒索罪」被判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追缴所有违法所得。

陈爷爷去民政局申请成为我的监护人。

过程有些波折,需要证明我母亲赵秀兰已失踪。

陈爷爷奔波,社区工作人员帮忙,多方核实,确认赵秀兰跑路后并未回老家,且明确表示不再回来抚养我。

最终,在社区、派出所的证明以及十多位邻居的联名签字支持下,法院裁定:由陈敬山担任林小满的监护人。

拿到裁定书那天,陈爷爷带我去商场,买了一个新书包。

蓝色的,上面有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熊。

我摸着那只小熊,第一次,在陈爷爷面前,咧开嘴,笑出了声。

陈爷爷联系了市里一所重点小学的校长。

他带去了我之前做的数学笔记,以及派出所出具的情况说明。

校长破例同意我插班进入五年级。

开学第一天,陈爷爷送我到教室门口,仔细地帮我整理好红领巾。

「小满,别怕,好好上课。」

「爷爷放学就来接你。」

我点点头,走进教室。

我发现,我的课桌上,放着好几本崭新的笔记本。

班长走过来,小声对我说:「林小满同学,欢迎你。这是我们班同学一起给你买的,希望你喜欢。」

我坐下后,旁边的同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生,偷偷塞给我一颗水果糖。

包装纸,和当年小卖部阿姨、图书馆里我当书签的那张,一模一样。

剥开,放进嘴里。

是一样的甜。

时间过得很快。

我站在了省数学竞赛的考场上。

面对试卷,考前那一刻,我突然莫名地紧张,手心冒汗。

这时,我想起陈爷爷送我进考场时说的话:

「小满,别紧张。数学是帮你寻找光明的钥匙,它不是负担,它是你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

最后一道大题,是一道复杂的概率应用题。

逻辑内核,竟然与**里算牌有几分相似,只是场景换成了摸球游戏。

我运用陈爷爷教我的「分步计算法」,清晰地一步步推导,很快算出了答案。

颁奖典礼上。

主持人念道:「本届省小学数学竞赛一等奖获得者——林小满!」

我走上台,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那张沉甸甸的证书。

看着台下为我鼓掌的陈爷爷,我眼眶红了。

对着话筒,我说:

「以前,我爸爸逼我用数学去算牌,去堵伯。那时候,我觉得数学是坏人的工具,是让我痛苦的东西。」

「但是,是陈爷爷让我明白,数学能帮我计算逃生窗户的高度,能帮我记住坏人的罪证,能帮我考上好的学校,走向光明。」

「我也明白了,真正的亲人,不是生下你的人,而是那个愿意拼尽全力保护你、引导你、教你变得越来越好的人。」

我看到台下的陈爷爷,悄悄摘下了眼镜,用手背擦拭着眼角。

五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省重点高中。

在学校里,我听说了一个高一男生的事情。

他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能过目不忘。

但他的父母,却逼着他用这个天赋,去背诵枯燥的股票代码和信息,帮他们炒股赚钱。

像极了当年的我。

我和陈爷爷商量后,决定发起一个叫「天赋守护计划」的公益项目。

我们在社区开设免费的咨询和课程,帮助那些被家长利用天赋牟利、甚至虐待的孩子,提供心理支持和法律咨询。

我们联系了做律师的志愿者,提供法律援助。

我们帮助的第一个孩子,叫小宇,十二岁,能背诵圆周率小数点后一千位。

他的父母强迫他参加各种商业演出,把他当成了摇钱树。

我和陈爷爷带着小宇,教他如何收集证据,如何寻求帮助。

最终,在社区和律师的介入下,小宇的父母被警告,小宇得以安心学习,跟着陈爷爷探索数学的奥秘,再也不用去「卖艺」。

有一天,以前的社区邻居遇到我,犹犹豫豫地说:

「小满,你爸……在监狱里托人带话,说想见你一面。」

我摇了摇头,语气平静。

「我没有爸爸。」

后来,民警辗转找到了在南方打工的赵秀兰。

问她是否愿意回来见我,或者承担一点抚养责任。

她隔着电话说:「我没脸见她,也养不起她。就当我死了吧。」

我知道后,没有哭。

那天下午,我和陈爷爷一起,在阳台的花盆里,种下了一棵向日葵。

我说:「陈爷爷,向日葵只朝着太阳生长。」

「我也一样。」

那年暑假,我拿着省数学竞赛一等奖的证书,和陈爷爷去了一次游乐园。

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去游乐园。

坐过山车时,当车子从最高点俯冲而下,风猛烈地刮过脸颊,周围是人们的尖叫声。

我却张开手臂,笑着大声喊:

「陈爷爷——我现在——好幸福啊——!」

但是,有些夜晚,我依然会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还是那个昏暗污浊的地下**,呛人的烟味,我爸血红的眼睛,和他扬起的巴掌。

「错一次,抽一耳光!」

醒来,枕边一片潮湿。

我伸手摸向枕头底下,那里,还放着那个早已开不了机的旧手机。

里面,存着那段决定了我命运的录音。

老鬼说:「这丫头能干活。」

我爸答:「三万块别少给。」

我始终没有删掉它。

陈爷爷说,伤疤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但不会彻底消失。

它会成为一个印记。

提醒你曾经经历过什么。

也提醒你,你拼命抓住的那束光,是多么的珍贵。

今天数学课,老师讲概率。

她在台上问:「如果一个摸球游戏,摸到红球的概率是十分之一,连续摸十次,一次都摸不到红球的概率怎么算?」

我举起手。

「老师,可以用分步计算,先算出单次摸不到红球的概率是十分之九,再连续乘十次。」

老师和同学都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摸着书包上挂着的小熊钥匙扣。

那是陈爷爷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说:「小满,以后你也可以像爷爷教你一样,去教别的孩子学数学。」

我用力点头。

但心里,有一个问题,或许永远也没有答案。

如果那个周三的下午,我没有鼓起勇气走进社区图书馆。

没有遇见陈爷爷。

现在的林小满,会在哪里?

是在南方某个轰鸣的电子厂流水线上?

还是在地下**某个不见光的角落里?

没有人知道。

就像数学世界里,也存在一些无解的难题。

它们没有标准答案。

而活着本身,就是唯一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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