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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扣下我行李箱钥匙,理直气壮地打电话给我妈:“亲家母,你得好好管管你女儿,结了婚还天天想娘家,像什么样子!”

我老公闷头玩游戏,仿佛我是个空气。

我平静地看着婆婆表演,一言不发。

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很温和:“是该好好劝劝。”

婆婆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下一秒,我妈说:“我这就叫上你大哥二哥三哥,带上家伙,上门‘劝’你们把人放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扣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

01

客厅的空气像凝固的胶水,黏稠,沉闷,带着一股腐烂前的甜腻气息。

窗外是除夕前最后的喧嚣,邻居家窗户透出的暖光和隐约的笑声,衬得我们这个家像一座孤岛。

我老公沈哲戴着降噪耳机,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屏幕上是他那个虚拟世界的刀光剑影。

我,他名义上的妻子,此刻不过是这间屋子里一件会呼吸的家具。

我的行李箱就立在玄关,红色的,像一团烧不尽的火。

而点燃这团火的婆婆张翠芬,正捏着我的行李箱钥匙,在客厅里踱步,脸上是旗开得胜的得意。

她刚刚挂断给我妈的电话,那句“是该好好劝劝”让她找到了同盟,气焰更加嚣张。

她走到我面前,把那串小小的钥匙在手里抛了抛,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林晚照,听见没?你妈都比你懂事,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过年的就该老老实实在婆家待着!你妈都说要劝你了,你还有什么脸闹?”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我抬起眼,透过细框眼镜的镜片,静静地看着她。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她,或者说,让她觉得自己的胜利不够辉煌。

她提高了音量,转头对着那个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成年巨婴喊道:“沈哲!你看看你媳妇!我是为谁好?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大过年的,媳妇跑回娘家,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婆婆怎么虐待她了呢!”

沈哲终于有了反应。

他不是对我,也不是对他妈,而是对那打断他游戏节奏的噪音。

他一把拽下耳机,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暴躁和不耐,像一头被惊扰了美梦的野兽。

“林晚照!你有完没完?大过年的别闹了行不行?”

他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直插进我的心脏。

“不就一年不回娘家吗?至于吗?我妈说的没错,你能不能懂点事?”

懂事。

又是这两个字。

从我嫁进这个家的第一天起,这两个字就像一道紧箍咒,时时刻刻念给我听。

为了备孕,我严格控制饮食,煮的汤清淡点,婆婆当着邻居的面往里倒半瓶酱油,说我虐待她儿子,要我懂事。

沈哲拿着那碗黑乎乎的酱油汤喝下去,转头对我说,妈年纪大了,你要懂事。

我发现他手机里和女同事的暧昧聊天,甚至那张刺目的孕检单,他跪下求我,说只是一时糊涂,求我看在备孕的份上,懂事一点,不要闹。

现在,我只想回自己家过个年,陪陪生我养我的父母,这成了最大的不懂事。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里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

那是我对他,对这段婚姻,最后一丝名为“温情”的幻想。

我看着沈哲,这个我爱了五年,结婚三年的男人。他的脸在屏幕光芒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显得那样陌生又狰狞。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沈哲,如果今天是我妈扣了你的钥匙,不让你回自己家过年,你会怎么样?”

他愣了一下,随即烦躁地挥挥手:“那能一样吗?你是嫁过来的!”

“哦,原来是不一样。”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我坐回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翻开。

书页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但这个姿势,给了我一个隔绝世界的壳。

张翠芬见我不再反抗,以为我彻底服软,更加得意洋洋。她把钥匙揣进兜里,哼着小曲儿去厨房准备她儿子爱吃的红烧肉,嘴里还念叨着:“这才对嘛,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

是啊,整整齐齐。

我是那个必须被修剪掉所有枝蔓,才能被塞进他们家相框的盆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小时后,就在张翠芬把油光锃亮的红烧肉端上桌,招呼她儿子“快来吃,别理那个丧气鬼”的时候,门铃响了。

不是普通的按一下,而是急促、连续、仿佛带着雷霆之怒的按压,那声音震得门板都在嗡嗡作响。

“谁啊!催命呢!”张翠芬放下碗,满脸不悦地骂骂咧咧走去开门,“是不是邻居嫌我们家吵?一天到晚就知道投诉!”

她以为是胜利后的寻常插曲。

然而,当她拉开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咒骂凝固了,表情从不耐烦,到错愕,再到一片煞白。

门外,走廊的灯光勾勒出几个高大的身影。

我妈李淑雅,这位退休多年的语文教师,此刻正站在C位。她穿着一件得体的羊绒大衣,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但眼神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冰冷的锋芒。

在她身后,是我的三个哥哥,像三座无法撼动的山。

大哥林劲,本市最出名的律师之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气场森严。

二哥林风,开了全市连锁的健身房,一米九的个子,穿着一件紧身的运动外套,双臂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压迫感。

三哥林雷,知名餐厅的主厨,也是最高最壮的一个,他没穿厨师服,一身休闲装,手里却提着一个沉甸甸的专业工具箱。我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他从德国定制的全套顶级厨具,每一把都削铁如泥。

沈哲也从游戏里惊醒,探头看到门口这阵仗,吓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妈的目光越过僵在门口的张翠芬,落在我身上,那冰冷的眼神瞬间融化成心疼。

然后,她才重新看向张翠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声音却像冬日里的寒冰。

“亲家母,我们上门来‘劝劝’了。”

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问:“我女儿的行李箱钥匙呢?”

02

张翠芬的脸色从煞白转为猪肝色。

她下意识地想关门,但二哥林风只是往前站了一步,将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门框上,那比她大腿还粗的胳膊,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她哆嗦着嘴唇,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我妈脸上的微笑未变:“怎么,亲家母这是不欢迎我们?还是说,想让我们在门口‘劝’?”

最后那个“劝”字,她说得格外轻,却又格外重。

张翠芬被那无形的压力逼得连连后退,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杀手锏——撒泼。

“哎哟!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家人冲到我家里来,是想打人吗?还有没有王法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开始她的经典表演。

然而,我大哥林劲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对准了她。

“张女士,”他冷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请注意您的言辞。我们是应亲家母的邀请,上门探望我妹妹林晚照。如果您继续用不实言论诽谤我们,或者阻挠我们探视,您的行为可能涉嫌诽谤罪和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我正在全程录像,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律师的专业术语和“呈堂证供”四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张翠芬的哭嚎上。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一张脸憋得通红。

她大概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阵仗,只会撒泼耍赖的脑子,在法律和逻辑面前,瞬间宕机。

沈哲终于反应过来,他从电脑前冲过来,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惊慌。

“大舅哥,二舅哥,三舅哥,妈!你们怎么来了……这,这都是误会!”

他想去拉我妈的手,被我妈一个冷冷的眼神逼退了。

“误会?”我妈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温度,却是冰的温度,“我女儿被扣在家里,连回娘家的自由都没有,这也是误会?”

“妈!”沈哲第一次冲他妈吼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气急败坏,“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把钥匙拿出来!”

张翠芬被儿子一吼,又委屈又愤怒,但看着门口那三个煞神,她终究是不敢再造次。

她从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那串钥匙,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在我身上。

我站起身,慢慢走过去。

经过沈哲身边时,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压低声音,用哀求的语气说:“晚照,别闹了,给妈留点面子,啊?”

我甩开他的手,没有看他。

我从张翠芬颤抖的手里接过那冰冷的钥匙,当着所有人的面,“咔哒”一声,打开了我的行李箱。

那个红色的箱子,像一头沉默的野兽,终于张开了它的嘴。

我妈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晚照,跟妈回家。”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伪装。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三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隐忍,所有的自我消化,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然而,我不能走。

我如果今天就这么走了,那在外人看来,就是我小题大做,就是我们林家仗势欺人。

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摇了摇头。

“妈,我没事。”

我转身,看着惊慌失措的沈哲,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张翠芬。

“我今天不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哲眼里闪过一丝庆幸,而张翠芬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妈皱起了眉:“晚照?”

我握紧我妈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我一字一句地对沈哲和张翠芬说:“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林晚照不是孤儿,我不是可以任你们拿捏的软柿子。我也有家,有爱我的父母和哥哥。”

“这个年,我可以留下。但是,怎么过,我说了算。”

我妈看懂了我眼里的决绝,她点了点头。

她松开我的手,走到张翠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亲家母,今天我们是来‘劝’的,所以讲道理。如果我女儿再在你这里受半点委屈,下一次,我们可能就不是这么讲道理了。”

她说完,转身,对我三个哥哥说:“我们走。”

从始至终,我二哥和三哥一句话都没说。

当二哥走过沈哲身边时,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三秒。

三哥则掂了掂他那个沉甸甸的工具箱,发出“哐当”一声。

沈哲的脸,比纸还白。

03

娘家人走后,客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刚才的喧嚣和对峙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张翠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沈哲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我以为,经过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他至少会对我有一丝愧疚,或者对整件事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脸上惊慌的潮水退去后,露出的不是愧疚,而是愤怒和指责的礁石。

“林晚照,你满意了?”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吗?非要让你哥他们上门来羞辱我妈吗?我妈的脸往哪儿搁?我的脸往哪儿搁?”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在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和我,从来都不是“我们”。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和“他妈”,而我,是一个需要为他们脸面负责的外人。

“你的脸?”我轻声反问,“你的脸,比我的尊严还重要吗?”

“尊严?就为了一年不回娘家,你就扯上尊严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小题大做!”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妈那个人就那样,你让着她点不就过去了吗?为什么非要硬碰硬?”

让着她。

又是这三个字。

从我嫁进来的那天起,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伴随着我。

她毫无预兆地闯进我们的卧室,翻我的衣柜,说我的裙子太短,沈哲让我让着她,说老人家观念保守。

她把我妈送我的名牌包说成是地摊货,转头却拿去在她的老姐妹面前炫耀,沈哲让我让着她,说老人家爱面子。

她把我辛辛苦苦做的项目报告当成废纸,垫了桌脚,沈哲让我让着她,说老人家不识字。

每一次,都是让我让。

仿佛我的感受、我的尊严、我的一切,都可以被无限度地退让。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沈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让呢?如果我不想再让了呢?”

我的笑容似乎让他感到了陌生和不安。

他皱着眉,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吐出一句:“不可理喻!”

然后,他转身走回电脑前,重新戴上耳机,将自己隔绝进那个虚拟的世界。

仿佛只要他看不见,听不见,所有的矛盾和不堪,就都不存在了。

这个家,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晚上,我躺在床上,假装入睡。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

我听到沈哲蹑手蹑脚地去了阳台,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

他的声音很低,但在这死寂的夜里,每一个字都像锥子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他在给他妈打电话。

“妈,你别生气了……是,我知道,她今天太过分了……你放心,她翻不了天!”

短暂的沉默后,我听到了张翠芬在电话那头,那恶狠狠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儿子你放心,她跑不了!房本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这房子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她就算想离婚,也一分钱都别想带走!”

沈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妈,话也不能这么说,她毕竟……”

“毕竟什么毕竟!”张翠芬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你别忘了,她赚的比你多!她赚的钱,不都得是你的吗?结婚了,她的钱就是我们家的钱!你可不能犯糊涂,让她把钱卷回娘家去!”

我闭上眼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冷了。

房本。钱。

原来,在这场看似是“回不回娘家”的家庭矛盾背后,隐藏着如此赤裸裸的算计。

他们不是把我当家人,而是把我当成一个会下金蛋,并且可以被牢牢掌控的工具。

我辛辛苦苦工作,赚来的每一分钱,都被他们视作囊中之物。

而我,这个工具人,连回家看看父母的资格都没有。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阳台上,沈哲沉默了许久,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个“嗯”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千斤重的巨锤,彻底砸碎了我心中那座名为“婚姻”的殿堂。

从今天起,这里,不再是我的家。

只是一个我需要夺回自己的一切,然后体面离开的战场。

04

大年初一。

窗外阳光明媚,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悦。

而我们家的餐桌上,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

张翠芬黑着一张脸,把碗筷摔得震天响。沈哲则埋头喝粥,不敢看我,也不敢看他妈。

我吃完自己碗里的那份,用餐巾擦了擦嘴,平静地开口了。

“沈哲,我的工资卡,从今天起,我自己保管。”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餐厅里,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沈哲拿勺子的手顿住了。

张翠芬猛地抬起头,像一只要扑上来咬人的猎犬。

结婚三年来,我的工资卡一直在沈哲那里。

当初他说,他负责理财,能让钱生钱,我信了。每个月,我只留下一点零用,其余的全部交给他。

我以为这是夫妻间的信任,现在看来,只是我单方面的愚蠢。

沈哲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瞟向张翠芬,寻求指示。

张翠芬接收到信号,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林晚照,一家人还分你的我的?你的钱不就是我们家的钱吗?你是不是就想着往你娘家扒拉东西!”

我懒得理她,目光只锁定在沈哲身上。

“沈哲,我在问你话。”

在张翠芬杀人般的眼神示意下,沈哲终于开口了,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试图打圆场:“晚照,你看你,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夫妻之间分那么清干嘛?我的不就是你的?”

一句多么漂亮的场面话。

我轻轻一笑,反问他:“好啊,那你的工资卡给我保管?”

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张翠芬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那怎么行!他是男人,是一家之主!钱当然得他管着!”

“哦?”我挑了挑眉,“原来你们家的规矩是,谁是男人谁管钱。那正好,我是我们家赚钱最多的人,按道理,也该我管钱。”

我的年薪是沈哲的三倍还多,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也是张翠芬一直耿耿于怀,却又不得不依赖的现实。

这句话,精准地戳在了他们的痛处上。

沈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彻底不作声了。

张翠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道,工资卡今天要不回来。

但这只是我的第一步棋,一个试探。

下午,我借口去超市买东西,独自出了门。

在收银台,我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信用卡副卡,准备付款。

POS机却提示:“对不起,此卡已被停用。”

收银员和后面排队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那一刻,我没有感到羞辱,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平静地收回卡,用手机付了款,然后走到超市外一个无人的角落,给沈哲发了条信息。

“我的副卡怎么被停了?”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过了足足十分钟,他才回过来,只有一句话。

“妈说你最近花钱大手大脚,先停了让你冷静冷静。”

冷静冷静。

好一个“冷静冷静”。

他们母子联手,切断我的经济来源,对我进行制裁,试图让我彻底屈服。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字,没有愤怒,没有争吵,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片结了冰的湖。

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回到家,沈哲和张翠芬正并排坐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

看到我回来,张翠芬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哟,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没钱了,直接回娘家要饭去了呢。”

沈哲则假装没看见我,眼睛盯着电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

他们在欣赏我的窘迫,期待我的崩溃和求饶。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进了书房。

在书柜最深处,一个摆满了专业书籍的角落,我搬开几本厚重的词典,露出了墙壁上的一个暗格。

我输入密码,打开了那个极其隐蔽的小型保险柜。

从里面,我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我准备了整整一年。

我拿着它,走回客厅,走到那对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母子面前。

“啪”的一声。

我将文件夹拍在茶几上,发出的声响,让电视里的欢声笑语都显得刺耳。

沈哲和张翠芬都吓了一跳,愕然地看着我。

“沈哲,”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既然你要算账,我们就好好算算。”

我打开文件夹,抽出第一叠文件,摊在他们面前。

“这是我们结婚三年来,我所有收入的银行流水,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这是每一笔大额支出的去向明细。包括但不限于,每个月按时打到你母亲卡上的2000块‘养老费’。”

我指着其中一笔,看向张翠芬,她正心虚地别开脸。

“包括去年给你正在上大学的侄子,买最新款苹果手机的全款,一万二。”

“还有,给你那个刚工作的表妹,买奢侈品包的转账记录,两万八。备注写的是‘新工作的奖励’。”

“哦,对了,还有你去年偷偷拿去炒股,亏掉的那五万块。这些,用的可都是我的工资。”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一个专业的财务分析师在做年终报告。

但每一个数字,每一笔记录,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沈哲和张翠芬的脸上。

他们的脸色,从得意,到震惊,再到恐慌。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05

沈哲的脸,在客厅的灯光下,白得像一张纸。

他看着茶几上那些白纸黑字的转账记录、消费凭证,甚至还有他和他表妹的聊天截图,手脚开始发凉。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那个在他眼里温婉顺从,甚至有些“好糊弄”的我,会把每一笔账都记得如此清晰。

张翠芬毕竟是老江湖,短暂的慌乱后,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脖子一梗,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泼辣姿态。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赚的钱,给婆家花,给老公的亲戚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当媳妇的,为这个家做点贡献怎么了?还一笔一笔记下来,你安的什么心!”

“天经地义?”我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另一份文件,翻开。

“那这笔五十万的首付款呢?”

这行字,像一道惊雷,在客厅里炸响。

沈哲的瞳孔猛地一缩。

张翠芬也瞬间变了脸色,尖声叫道:“首付是我们家出的!是我们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你还想打首付的主意?林晚照,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这套房子,是我们的婚房。

而房子的首付,是沈家最引以为傲,也是三年来用来打压我、拿捏我最有力的一张牌。

每次吵架,张翠芬都会把“我们家可是出了五十万首付”挂在嘴边,言下之意,我只是一个住进他们家房子的外人。

沈哲也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享受着这份“家底丰厚”带来的优越感。

“是吗?”我看着他们,眼神里满是嘲讽。

我将手里的文件,推到他们面前。

那不是一份,而是一叠。

最上面,是一张银行的转账凭证,打印得清清楚楚。

【收款人:张建国(沈哲父亲)】

【付款人:李淑雅(我母亲)】

【金额:伍拾万元整】

【日期:我们领证前一周】

【备注:购房款】

张翠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凭证,像是要把它看穿一个洞。

沈哲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这还不是全部。

我从凭证下面,抽出了一张微微泛黄的纸。

那是一张手写的借条。

【借条】

【今借到林晚照父亲林建业、母亲李淑雅人民币伍拾万元整(¥500,000.00),用于本人婚前购房首付。此为本人婚前个人债务,与林晚照无关。本人承诺,将于婚后十年内还清,年利率按银行同期贷款利率计算。】

【借款人:沈哲】

【身份证号:……】

【日期:……】

白纸,黑字,红色的手印。

沈哲的签名,龙飞凤舞,此刻看来,却像一道讽刺的符咒。

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大概以为,这张他当年在领证前,在我爸妈的书房里,不情不愿写下的借条,我早就弄丢了,或者,早就忘了。

张翠芬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想抢走那张借条。

“假的!这肯定是假的!你伪造的!”

我早有防备,身体一侧,轻松躲开。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沈哲,声音里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但我没有哭,我的声音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沈哲,你还记得吗?三年前,你们家说生意周转不开,拿不出钱办婚礼,彩礼更是提都别提。我爸妈心疼我,怕我嫁过来受委屈,怕我连个安身立命的房子都没有,才拿出了他们半辈子的积蓄,凑了这五十万。”

“他们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你写下这张借条。不是为了逼你还钱,是想给我留一个最后的保障!是怕你们家将来翻脸不认人,让我人财两空!”

“可是你们呢?你们拿着我爸妈的血汗钱,付了首付,房本上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然后,你们转头就对外宣称,这五十万是你们沈家的积蓄,以此为资本,拿捏我,打压我,让我在这三年里,活得像个寄人篱下的保姆!”

“张翠芬女士,你不是总说我吃你们家的,住你们家的吗?”

“沈哲,你不是总让我感恩,说要不是你们家买了房,我就得跟你一起租房子吗?”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心上。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他们粗重而慌乱的呼吸声。

我收起所有的文件,放回文件夹,抱在胸前。

“现在,游戏结束了。”

我看着他们,冷冷地宣布。

“我要求你们,立刻归还这五十万借款。以及,按照借条上写明的年利率,支付这三年来的全部利息。”

这一刻,我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妻子。

我是一个手握法律武器,前来讨债的债主。

06

五十万的借条,和随之而来的利息,像一颗引爆的炸弹,将沈家母子最后的体面和伪装,炸得粉碎。

张翠芬彻底疯狂了。

她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开始用她最擅长的武器——耍赖。

“什么借条!我不知道!那钱是你爸妈自愿给的!是赠予!对,是赠予!哪有亲家算计亲家,给出去的钱还要回去的道理!你们这是设圈套坑我们家!”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像指甲划过玻璃。

沈哲也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慌中反应过来。

他比他妈更清楚,那张白纸黑字的借条,加上银行转账凭证,在法律上意味着什么。

他不能硬来,只能用软的。

他冲过来,试图抓住我的胳膊,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哀求。

“晚照,晚照你别这样……我们是夫妻啊,一家人,你别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他的手还没碰到我,我就后退了一步,冷漠地看着他。

那眼神,让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晚照,你听我说,钱……钱我们会还的,我们以后慢慢还,好不好?你别闹了,大过年的,让别人听见笑话。”

“以后?”我看着他,觉得无比讽刺,“我们没有以后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张翠芬的怒火。

她见软的不行,瞬间切换回攻击模式。

“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林晚照,你就是个白眼狼!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就是想卷走我们家的房子!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她嘶吼着,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

“这是我儿子的房子!是我沈家的房子!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你给我滚出去!”

随着最后那句“滚出去”,她猛地冲了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向后一个趔趄,腰重重地撞在了身后实木餐桌的桌角上。

一股尖锐的剧痛,瞬间从腰间蔓延至全身。

我痛得闷哼一声,眼前一阵发黑。

手臂在倒下时,也擦过桌沿,划开一道火辣辣的口子。

我扶着桌子,努力想站稳,但腰部的剧痛让我浑身脱力。

我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光,看向沈哲。

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在这一刻,我心里甚至还存有一丝荒谬的期待。

我希望他能冲过来,扶我起来。

我希望他能拉开他那状若疯癫的母亲,哪怕只是斥责她一句“妈,你干什么”。

只要一句,或许……或许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我看到的,是沈哲躲闪的眼神。

他看到了我眼中的祈求,他看到了我手臂上的伤痕,他看到了我痛苦的表情。

他犹豫了。

那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的一秒钟。

最终,他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走向我,而是转身,扶住了他那个因为用力过猛而摇摇欲坠的母亲。

他拍着张翠芬的后背,柔声安抚:“妈,您别激动,小心身体。”

然后,他才转过头,用一种冰冷、疏离、仿佛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

“林晚照,你闹够了没有?”

“你先给我妈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道歉。

我被推倒在地,他让我给推我的人,道歉。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腰上的剧痛,手臂上的伤口,似乎都消失了。

一种比疼痛更深刻的,名为“心死”的感觉,淹没了我。

我看着他,看着他扶着他母亲的样子,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

我忽然笑了。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那个曾经深爱着这个男人的林晚照,在这一刻,被他亲手杀死了。

我扶着桌子,一点一点,用尽全身的力气,站直了身体。

我没有擦眼泪,任由它流淌。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当着他们母子惊愕的目光,我划开屏幕,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哥。”

我的声音,因为哭过,带着一丝沙哑,但异常平静。

“是我,晚照。”

“可以启动离婚程序了。”

“另外,帮我报警。我被家暴了。”

07

“报警?”

“离婚?”

这两个词,像两道晴天霹雳,把沈哲和张翠芬瞬间从他们“胜利”的幻梦中劈醒。

沈哲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退了,他慌乱地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晚照!你疯了!你别乱来!”

我侧身躲开,将电话紧紧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我大哥林劲的声音冷静而沉稳:“晚照,别怕。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到。在你受伤的地方用冰块冷敷一下,不要乱动,保留好现场。”

“好。”我挂断电话,然后毫不犹豫地拨打了110。

张翠芬彻底慌了神,她刚才那股泼妇骂街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惧。

“不……不能报警……家丑不可外扬啊!晚照,你听我说,我……我刚才是气糊涂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甚至想上来拉我的手。

我冷冷地看着她,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你不是故意的?”我指了指手臂上那道清晰的划痕,又指了指自己直不起来的腰,“这些,都不是故意的?”

沈哲也急得满头大汗:“晚照,妈年纪大了,她不是有意的!你报了警,她……她会被抓走吗?这会留案底的啊!你不能这么毁了她!”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担心他妈会不会留案底,而不是我伤得重不重。

我的心,已经冷硬如铁。

很快,门铃再次响起。

这次,门外站着的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警察的到来,让这个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的家,彻底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他们看着客厅里的混乱,看着我手臂上的伤和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沈哲母子,立刻明白了大概。

“谁报的警?发生了什么事?”

“我报的警。”我开口,将事情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

张翠芬想插嘴狡辩,被警察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我是推了她一下,可我没想让她受伤啊!是她自己没站稳……”她还在徒劳地辩解。

警察没有理她,而是例行公事地询问我:“需要去医院做伤情鉴定吗?”

“需要。”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两个字,让沈哲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知道,一旦伤情鉴定出来,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最终,在警察的调解和记录下,这件事被定性为家庭纠纷。

警察对张翠芬进行了严肃的口头警告,并将整个事件记录在案。

这份出警记录,虽然不足以让她坐牢,但却是我遭受家暴的,最直接、最有力的初步证据。

警察走后没多久,我大哥林劲就到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职业装,拎着公文包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他律所的精英。

林劲一进门,视线就落在我手臂的伤口上,他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厉色。

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而是直接对我身边的助理说:“拍照,取证。”

那个年轻的律师立刻拿出专业相机,从不同角度,对着我的伤口和现场被撞的桌角,拍下了清晰的照片。

林劲走到我面前,脱下他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走,我带你去医院。剩下的事,交给他们处理。”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沈哲想上来拦,被林劲的一个眼神逼退了。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法律从业者特有的威慑力。

“沈先生,”林劲停下脚步,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从现在起,我是林晚照女士的全权代理律师。关于他们的婚姻关系和财产分割问题,我的团队会正式与你联系。”

“另外,”他看了一眼屋里脸色惨白的张翠芬,“关于张翠芬女士故意伤害我当事人的行为,我们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一眼,护着我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门。

坐在大哥宽敞舒适的车里,我向公司请了长假。

然后,我搬回了那个永远为我敞开大门的娘家。

从那天起,我彻底与沈家,进行了物理上的隔离。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手机快被打爆了。

沈哲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晚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我当时是吓傻了,我不是不想扶你,我只是……”

“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不要离婚,求你了。”

他的道歉和哀求,像雪片一样飞来,但我一条都没回。

我平静地将他的号码,连同张翠芬的号码,一起拉进了黑名单。

我将所有沟通,全部转交给了我大哥。

张翠芬也开始另辟蹊径,她不停地打电话给我妈,在电话里哭诉求情,说自己老糊涂了,求我妈劝我回家。

我妈只回了她一句:“当初是你让我劝她的,现在,还是让法律来‘劝’你们吧。”

然后,也拉黑了她。

在娘家,我没有沉浸在悲伤里。

我利用我财务分析师的专业特长,将过去三年的所有财务记录,整理成了一份更详细、更严密的证据链。

婚后共同财产的每一笔流向。

沈哲用我们的共同财产,给他父母、亲戚添置大件物品的每一条记录。

甚至,我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恢复了他手机里被删除的消费记录,找到了他背着我,用我的钱,给他那个游戏里的“CP”,一位女主播,刷了数万元礼物的证据。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们这段婚姻腐烂的内里,也精准地插向沈哲的要害。

我不要他的道歉。

我要他为他和他母亲的贪婪、自私和冷漠,付出应有的,惨痛的代价。

08

一个星期后,沈家收到了我大哥律所发出的正式律师函。

那封信,不厚,但分量千钧。

上面清晰地列明了我方的诉求:

一,协议离婚。

二,要求沈哲立刻偿还五十万元婚前个人借款,并支付三年来的全部利息,共计约五十七万元。

三,对婚后夫妻共同财产进行分割。由于我方收入远高于男方,且男方存在用共同财产为第三方(游戏女主播)大额消费等过错行为,要求分割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七十。

四,婚房首付来源于我的婚前债权转化,且婚后大部分贷款由我偿还,因此,婚房应判归我所有,我将以现金形式补偿沈哲婚后共同还贷部分的一半。

五,沈哲需返还婚姻存续期间,我为其家庭支付的非必要开销,总计约十五万元。

律师函的最后,附上了一份财产清单和债务明细,每一笔都有确凿的证据支撑。

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加起来,是一个足以让沈家崩溃的天文数字。

他们不仅可能失去房子,沈哲还将在离婚后,背上沉重的债务。

收到律师函的第二天,张翠芬就狗急跳墙了。

她采取了她能想到的,最恶毒,也最愚蠢的方式——舆论战。

她开始在亲戚、邻里之间疯狂地散播谣言。

在她的嘴里,我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水性杨花的恶毒女人。

她说我早就有了外遇,那个来接我的“大哥”就是我的奸夫。

她说我处心积虑转移财产,联合娘家人设圈套,想骗走他们沈家唯一的房子。

她说我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现在是恶人先告状,想让他们家净身出户。

各种肮脏、下流的词汇,都被她毫不吝啬地安在了我的头上。

谣言像瘟疫一样,在那些家长里短的圈子里迅速蔓延。

我的一些远房亲戚甚至打电话来质问我,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沈哲的事。

张翠芬尝到了甜头,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她甚至直接跑到我公司的楼下,举着一张用毛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大字报,上面写着“黑心媳妇,婚内出轨,卷款私奔,还我血汗钱!”

她坐在公司门口的水泥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控诉我的“罪行”。

她想毁了我的名誉,毁了我的工作,让我社会性死亡。

然而,她算错了一件事。

我林晚照,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在她出现在公司楼下的那一刻,我早已通过内线电话,通知了人事部和安保部。

我提前和我的直属领导以及公司HR,开诚布公地沟通了我的家庭情况和正在进行的离婚诉讼。

我拿出了部分证据,证明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污蔑。

公司非常看重我的专业能力,领导也对我表示了理解和支持。

所以,当张翠芬闹了不到十分钟,公司的两名保安就走了出来,以“扰乱公司正常办公秩序”为由,客客气气但不容置喙地将她“请”离了现场。

她被保安架走时那错愕和不甘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而对于那些四处流传的谣言,我没有去跟任何人争辩一个字。

因为我知道,跟一群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的人争辩,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我只是给我三哥林雷打了个电话。

我那个身为顶级主厨的三哥,不仅厨艺精湛,人脉也极广,尤其是在美食和生活类的自媒体圈子里。

当天晚上,本市一个拥有数十万粉丝的美食生活类公众号,就推送了一篇头条文章。

标题是:《我那嫁入“豪门”的妹妹》。

文章用一种极其细腻、温柔又充满悲悯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女孩的故事。

故事里,女孩家境优渥,却爱上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凤凰男”。

女孩的父母为了女儿不受委屈,拿出半生积蓄,支持男方买了婚房。

女孩为了家庭和谐,将自己的高薪悉数上交,任劳任怨。

然而,她换来的,却是婆婆的百般刁难,丈夫的冷漠自私,以及一场被精心策划的财产算计。

文章隐去了所有的真实姓名和地点,但却附上了几张打码处理得恰到好处的证据截图。

那张五十万的借条,那密密麻麻的支出明细,还有那刺眼的给女主播刷礼物的记录。

文章的最后,作者用一种感性的口吻写道:“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会怎样,我只知道,我那个曾经像向日葵一样灿烂的妹妹,她的光,快要被熄灭了。我希望她能重新站起来,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包括财产,和被践踏的尊严。”

这篇文章,瞬间引爆了本地的社交网络。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结合张翠芬白天在我公司楼下那一闹,以及那些流传的谣言,敏锐的吃瓜群众们,很快就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所有的矛头,瞬间调转方向,齐齐指向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凤凰男”和贪得无厌的“恶婆婆”。

舆论,被彻底反噬了。

沈哲和张翠芬的电话,据说被各种亲戚朋友打爆了。

他们走在小区里,背后是邻居们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

张翠芬那些平日里和她一起说三道四的老姐妹们,如今都对她避之不及。

她想用舆论毁掉我,最终,却被舆论的洪流,拍死在了沙滩上。

这感觉,真好。

09

社会性死亡的压力,和即将失去房子、背负巨债的经济压力,像两座大山,彻底压垮了沈哲。

他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据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没出门,游戏也不打了。

在那个昏暗的,没有我打扫而积满灰尘的房间里,他大概才第一次,真正开始“怀念”起我的好。

家里永远一尘不染的地板。

冰箱里永远塞满了他爱吃的水果和零食。

无论他多晚结束游戏,桌上总有一碗温热的宵夜。

他的游戏账号里那些顶级的装备和皮肤,很多都是我熬夜帮他做任务、打副本换来的。

我这个知名公司的财务分析师,在下班后,是他的免费保姆、厨师、清洁工,甚至……是游戏代练。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会赚钱的妻子。

他失去的,是他整个安逸、舒适、无需负责的生活的根基。

没有我,他只是一个拿着微薄薪水,沉迷游戏,被母亲牢牢掌控的成年巨婴。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于是,在一个飘着大雪的深夜,他出现在了我娘家的小区楼下。

没有打伞,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任由雪花落满他的头发和肩膀,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雪人。

他用这种苦情戏里才会出现的桥段,试图挽回我。

第二天早上,我拉开窗帘,就看到了楼下那个孤独而执拗的身影。

我妈也看到了,她气得想下楼去赶人。

我拉住了她:“妈,别去。让他站着。”

我平静地洗漱,吃早餐,然后换上职业装,准备去公司。

我下楼的时候,他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冲了过来。

他冻得嘴唇发紫,浑身都在发抖,一夜未睡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晚照!”他抓住我的胳膊,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爱你的,晚照!我真的爱你!是我混蛋,是我没保护好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我跟我妈划清界限,以后我们搬出去住,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他哭得涕泗横流,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若是放在以前,我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我看着他这张痛哭流涕的脸,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我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等他说完,等他哭够了,我才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沈哲。”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没有涟漪的死水。

“你爱的不是我。”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残忍地戳破他自我感动的假象。

“你爱的,是那个可以在你打游戏时,为你端茶倒水、削好水果的保姆。”

“你爱的,是那个可以忍受你母亲的一切无理取闹,为你维护家庭‘和平’的受气包。”

“你爱的,是那个收入比你高几倍,却愿意把工资卡交给你,让你享受体面生活,满足你虚荣心的提款机。”

“你爱的,是那个被你榨干了所有价值,还能任劳任怨,不对你有任何要求的傻子。”

我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分。

说到最后,他的脸已经和身后的雪一样白了。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地笑了笑。

“可惜,那个傻子,”

“在大年初一那天,被你和你妈联手杀死了。”

“从她被你妈推倒,而你选择去扶你妈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死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

我绕过他僵硬的身体,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我二哥林风坐在驾驶座上,他摇下车窗,对我点了点头。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平稳地向前驶去。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沈哲还站在原地,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雪人,在漫天的大雪中,显得那么渺小又可悲。

我收回目光,看着前方开阔的道路。

车窗外,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10

调解的日期,定在了初七过后。

地点在法院的调解室。

沈哲和张翠芬也请了律师,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

调解一开始,对方律师就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说这都是家庭内部矛盾,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希望我们能撤诉,私下和解。

我大哥林劲推了推眼镜,直接将话题切入正题。

“和解可以。前提是,沈先生一方,必须全盘接受我们律师函中提出的所有条件。”

对方律师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开始就财产分割问题,和我们展开拉锯战。

他声称,婚房虽然首付有争议,但房本上是沈哲的名字,属于沈哲的婚前财产。

他声称,我婚后的收入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沈哲有权支配。

他声称,我方提出的债务数额过高,缺乏依据。

……

整个调解过程,沈哲一言不发,低着头,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而张翠芬则在他律师的示意下,努力扮演一个通情达理、受了委屈的婆婆角色,时不时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调解员。

我始终没有说话,把一切都交给了大哥。

林劲有条不紊地,逐一驳斥了对方律师的观点,并出示了相应的证据。

当他将那张借条和转账凭证的复印件,以及我们婚后三年详细的还贷记录摆在桌上时,对方律师的额头开始冒汗。

因为还贷记录清晰地显示,每个月几千块的房贷,几乎全部是从我的工资卡里划走的。沈哲那点工资,除了他自己的日常开销和游戏充值,所剩无几。

调解陷入了僵局。

沈哲或许是意识到,房子真的可能保不住了。他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向他身边的张翠芬。

“都是你!”他压低声音,但那怨毒的语气,在安静的调解室里格外清晰,“要不是你当初非要扣我钥匙!非要把事情闹大!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

张翠芬没想到儿子会当众指责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炸了。

“你怪我?沈哲你有没有良心!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给你保住这个家!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现在你为了一个外人来指责我?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母子俩,就在调解室里,当着双方律师和调解员的面,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

一场狗咬狗的闹剧,滑稽又可悲。

调解员头疼地敲了敲桌子,试图制止他们。

而我大哥林劲,却在这个时候,不紧不慢地,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他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对话,清晰地从录音笔中流淌出来。

是沈哲和张翠芬的声音。

张翠芬:“儿子,你抓紧点,让她赶紧怀上!只要她肚子里有了我们沈家的种,看她还敢不敢提离婚!”

沈哲:“妈,这事急不来啊……”

张翠芬:“怎么急不来!等她怀孕了,就更好拿捏了!到时候,你再跟她说,孩子生下来要花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她爸妈那五十万,就当是给外孙的见面礼了,别要了!她为了孩子,肯定会同意的!到时候,房子是你的,钱也不用还,一举两得!”

沈哲:“……这样,行吗?”

张翠芬:“怎么不行!你听我的,准没错!”

录音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扎得人骨头缝里都疼。

原来,在他们最初的算计里,还有如此恶毒的一环。

他们不仅要我的钱,要我的房子,还要用我未出世的孩子,来作为要挟我的筹码,让我彻底沦为他们家予取予求的生育工具和摇钱树。

录音播放完毕。

整个调解室,死一般的寂静。

调解员看着沈家母子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震惊。

对方律师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哲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

而张翠芬,则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着:“怎么会……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份录音,不仅坐实了他们恶意串通,企图非法侵占我方财产的意图,更彻底击溃了沈哲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大哥关掉录音笔,看着对方律师,声音平静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现在,我们还需要继续调解吗?”

11

对方彻底放弃了挣扎。

在确凿的证据和那段恶毒的录音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们全盘接受了我方提出的所有离婚条件。

一周后,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

房子,判给了我。

法官采纳了我方的观点,认为五十万首付款是我方的婚前债权转化而来,且婚后我还清了绝大部分银行贷款,为房产的主要贡献者。沈哲仅能分得他婚后共同还贷部分的一半,折合成现金,不到五万元。而这笔钱,还不足以抵扣他需要偿还我的其他款项。

他需要偿还五十万借款本金及利息。

他需要返还我为他家庭垫付的各类开销。

他需要分割他为游戏女主播充值花费的共同财产的一半。

零零总总加起来,沈哲不仅净身出户,还背上了近七十万元的债务。

算计了一辈子的张翠芬,最后儿子离了婚,房子没了,还让儿子背上了巨额债务。她机关算尽,最终却落得一场空。

沈哲的工作,也因为那场舆论风波,受到了严重影响,最终被公司劝退。一个三十岁,没有一技之长,只有一堆游戏装备的男人,在严峻的就业市场里,寸步难行。

办完离婚手续那天,在民政局门口,沈哲拉住了我。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灰败的死气。

“晚照,”他看着我,声音嘶哑地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

我看着他,这个我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男人,此刻却如此陌生。

我回头,认真地,最后一次看着他的眼睛。

“爱过。”

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我没有让他高兴太久。

“在我为了我们的未来,熬夜考证、拼命工作,而你只顾着在游戏里厮杀的时候,我爱过。”

“在我一次次为你母亲的无理要求和刻薄言语找借口,而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退让和牺牲的时候,我爱过。”

“在我发现你和别的女人的暧昧,你跪下求我,我选择了相信和原谅的时候,我爱过。”

“沈哲,我的爱,很贵,也很脆弱。”

“它在你一次次的冷漠、自私和背叛里,早就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现在,不爱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绝望的哭声。

但那,与我无关了。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阳光正好,温暖地洒在身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是自由的味道。

12

我很快卖掉了那套充满窒息回忆的房子。

加上从沈哲那里分批拿回来的钱,我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全款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带落地窗的小公寓。

我换了工作,跳槽到一家更有发展前景的跨国公司,职位和薪水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生活终于慢了下来。

业余时间,我捡起了大学时的爱好——绘画。

我报了一个油画班,每个周末,我都会待在画室里,用斑斓的色彩,涂抹出自己心中的世界。

我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开阔、平静和明亮。

我妈和三个哥哥时常会轮流飞来看我。

大哥会检查我的家庭安防系统,二哥会带着我健身跑步,三哥则会霸占我的厨房,给我做满一冰箱的美食。

我的小公寓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画室里,我认识了一个男人。

他是我们的指导老师,一个温和儒雅的男人,画得一手好画,身上总有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他欣赏我的画,更欣赏我的独立和坚韧。

我们从讨论梵高的星空和莫奈的睡莲开始,慢慢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会邀请我去听音乐会,我会请他来我家里品尝三哥留下的美食。

一切都顺其自然,不急不躁。

我不再害怕去爱,也不再急于去爱。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一年后,我偶然从老家的一个朋友那里,听说了沈哲的近况。

朋友说,失去房子和我的经济支持后,他和张翠芬只能挤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

他找了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每天累得像条狗,但工资卡,依然被张翠芬牢牢掌控着,美其名曰“帮你存钱还债”。

张翠芬因为儿子“没本事”“没出息”,而终日抱怨、咒骂,母子关系恶劣到极点。

曾经那个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如今成了她眼中最大的累赘。

朋友还说了一个细节。

有一次,沈哲因为没钱续费他的游戏会员,向张翠芬要一百块钱,张翠芬却翻来覆去地盘问他钱要花在哪里,最后只给了他五十。

沈哲当场就爆发了,和张翠芬大吵了一架。

他在争吵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我当年的感受——那种被至亲之人像防贼一样防着,连一点个人空间和尊严都没有的窒息感。

朋友说,从那以后,他时常一个人在深夜的街边小摊买醉,喝多了,就反复念叨着我的名字,说他对不起我。

我听完,内心毫无波澜,就像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故事。

我挂了电话,拿起画笔,给我画架上那幅快要完成的《向日葵》,添上了一抹更灿烂、更明亮的金色。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金色的花瓣上,温暖,耀眼。

我的新生,早已与他的悔恨,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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