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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爷病重,我跑遍银行,凑了三十万现金,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二十年来,他待我视如己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可当我提着沉甸甸的钱袋,走到病房门口时,却听见二大娘尖酸的声音。

“那个赔钱货来了吗?她就是个送上门的便利贴,不用白不用,等钱到手,看我怎么收拾她!”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原来我二十年的孺慕之情,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

01

我提着那个黑色帆布袋,站在病房门口,像一尊瞬间被抽走灵魂的雕塑。

袋子里的三十万现金,是我跑遍了五家银行,对着柜员说了无数好话才取出来的。

每一张钞票都还带着银行的油墨香,也带着我的体温。

它们是我工作三年来,除了上交给二大娘的工资外,拼命攒下的所有。

我甚至连一件超过三百块的衣服都没买过。

因为二大爷病了,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电话里,二大娘的声音急得像要着火,说二大爷的病刻不容缓,再不交钱,医院就要停药了。

我信了。

我毫不怀疑地信了。

在这个世界上,二大爷林建国是我唯一的亲人。

父母在我四岁那年出车祸走了,是二大爷把我从亲戚们嫌弃的目光中领回了家。

他说:“默默,以后二大爷家就是你家。”

二十年,他确实做到了。

他会记得我的生日,会在我被二大娘骂哭时温声细语地安慰我,会在我考上大学时骄傲地跟所有邻居炫耀。

所以当他需要钱时,我掏空所有,心甘情愿。

可我听到了什么?

“那个赔钱货来了吗?”

“她就是个送上门的便利贴,不用白不用。”

“等钱到手,看我怎么收拾她!”

王秀莲尖利刻薄的声音,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一下一下地剐着我的神经。

便利贴。

原来,这就是我在她眼里的定义。

用完就可以扔掉,甚至扔掉前还要被嫌弃占地方。

我感觉不到脚下的地面,整个人都漂浮在一种冰冷的失重感里。

病房的门虚掩着,我能看到里面林强的身影,他正低头玩着手机,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妈,你小点声,万一被她听见了,煮熟的鸭子飞了怎么办?”

王秀莲嗤笑一声,嗓门反而更大了。

“听见就听见!她敢怎么样?她爹妈死了,是我跟你爸把她拉扯大的,养了她二十年,她给我们花点钱不是天经地义?她就是欠我们的!这三十万算什么?以后她结婚的彩礼,她买房的钱,都得是咱们的!”

林强笑了,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得意:“那倒是。”

病床上,我那个“慈爱”的二大爷林建国,我唯一的亲人,发出了几声虚弱的咳嗽。

我以为他会斥责王秀莲和林强。

哪怕只是一句。

但他没有。

他只是用一种疲惫又纵容的语气说:“行了,少说两句,先把钱拿到手,给强子换辆车要紧。”

换车。

原来不是救命,是换车。

我提着钱袋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帆布袋的带子勒进我的掌心,传来一阵钝痛,可这点痛,远不及我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我浑身的血液,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地变冷,最后在心脏汇集成一块巨大的寒冰。

我没有冲进去。

没有质问。

没有哭喊。

我只是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一股咸腥的铁锈味。

我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地,把身体转过去。

我的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然后,我提着那袋对我而言重如山岳,对他们而言轻如鸿毛的钱,一步一步,离开了这条我曾心急如焚奔赴而来的走廊。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像一个游魂。

我走到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

冬日的阳光没有温度,惨白地照在身上。

二十年的记忆,像一部失控的黑白电影,在我脑海里疯狂倒带。

为了省钱,我放弃了南方的重点大学,选了本地一所普通师范。

我勤工俭学,用自己挣来的钱,给堂弟林强买了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因为二大娘说:“你是姐姐,就该让着弟弟。”

我工作后,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留下几百块生活费,其余悉数上交,因为二大爷说:“女孩子家花钱大手大脚,二大爷帮你存着,以后当嫁妆。”

我衣柜里最贵的衣服,是打折时买的一件二百九十九的大衣,而林强脚上,永远是最新款的限量版球鞋。

我以为这是亲情里的付出。

我以为这是报答养育之恩的本分。

原来,这只是一个刽子手,在精心饲养他的祭品。

我不过是他们家用来给亲儿子铺路、改善生活的工具人。

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被榨干所有价值的“便利贴”。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二大娘”三个字。

我没有接。

很快,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林默你死哪去了?钱还没拿来?你二大爷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皮!”

我看着那行字,眼眶里翻涌的酸涩和剧痛,慢慢褪去,沉淀下来,变成一种冰冷彻骨的恨意。

我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长按电源键。

屏幕暗下去,世界清静了。

我在附近的快捷酒店开了一间房。

我把那三十万现金倒在床上,红色的钞票铺了满床,刺眼又讽刺。

我抱着这堆纸,在床上坐了一整夜。

天亮了。

我的人生,也该天亮了。

02

第二天,我是被枕边持续不断的手机震动吵醒的。

我睁开眼,盯着酒店陌生的天花板,大脑空白了几秒钟。

昨晚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可枕边那堆散乱的钞票,提醒我那不是梦。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我拿起来,屏幕上几十个未接来电,来自王秀莲,林建国,还有林强。

他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我这个宿主。

我划开屏幕,回拨了王秀莲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林默!你个白眼狼!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让你二大爷死在医院里?我告诉你,钱呢?赶紧把钱送过来!你个小畜生,翅膀硬了是不是!”

王秀莲的咒骂声,像机关枪一样从听筒里喷射出来,震得我耳膜发疼。

搁在昨天,我大概会立刻道歉,会一边哭一边解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钱送过去。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一种生理性的反胃。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骂累了,喘息的间隙。

我才冷冷地开口。

“二大娘。”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你真的觉得,二大爷的病,需要三十万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那是一种心虚的、被戳穿的死寂。

几秒钟后,王秀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变得更加尖利和疯狂。

“你什么意思?你个小王八蛋!你敢咒你二大爷?我告诉你林默,我白养你二十年了!你现在是攀上高枝了,不想管我们一家死活了是不是?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开始撒泼,开始进行她最擅长的道德绑架。

可惜,昨天那个会被她绑架的林默,已经死了。

死在了医院那条冰冷的走廊上。

“良心?”我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从我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听起来陌生又冰冷,“你们跟我谈良心?”

“你……”

我没再给她继续咆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再次清静。

不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林建国。

我看着屏幕上“二大爷”三个字,心脏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这个称呼,曾是我前半生所有温暖的来源。

现在,它像一个烙印,烫得我血肉模糊。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默默啊。”

听筒里传来林建国一如既往温和慈爱的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

“默默,怎么不接电话?你二大娘也是太着急了,你别往心里去。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钱……钱够不够?不够的话二大爷再想想办法。”

多好的二大爷啊。

多么体贴,多么慈爱。

如果我没有听到那段对话,此刻我一定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会为自己昨晚的失联而愧疚万分。

可现在,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条伪装成丝带的毒蛇,缠上我的脖子,吐着信子,试图将我再次拖入深渊。

我的手紧紧攥住床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戳穿他的假面。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没事,二大爷。”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公司临时有点急事,我先处理一下。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安心养病。”

“哦,好,好,工作要紧,工作要紧。”林建国似乎松了口气,“那你忙完就赶紧过来,你二大娘一个人在医院,也挺辛苦的。”

还在提醒我,王秀莲很辛苦。

还在提醒我,要去当那个“便利贴”。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口翻涌着剧烈的疼痛和憎恨,几乎要将我吞没。

冷静。

林默,你必须冷静。

哭闹和质问是最无能的报复。

他们是贪婪的寄生虫,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对付恶鬼,你只能比他们更冷静,更狠。

我掀开被子下床,走进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黑框眼镜也遮不住那份憔悴。

但那双眼睛的深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曾经的温顺和讨好,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火焰。

我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

“养女是否有赡养养父母的法定义务?”

“侵占已故亲属遗产如何追诉?”

“如何查询二十年前的银行取款记录?”

一个个问题,一行行冰冷的法律条文。

我看得无比仔细。

然后,我看着床上的那三十万。

这笔钱,我不会再给他们一分。

不仅如此,他们吞下去的,我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这三十万,将是我反击的第一笔资本。

我打开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一份最贵的豪华海鲜粥。

二十四年来,我第一次,为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只为了一顿早餐。

粥很香,很暖。

我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像是在完成一个蓄力的仪式。

03

吃完那碗滚烫的海鲜粥,我感觉身体里重新注入了力气。

我换下昨天那身奔波劳碌的衣服,穿上了一套干净的便装,摘掉了那副让我看起来温顺无害的黑框眼镜。

镜子里的视野有些模糊,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打车回到了医院。

但我没有去那间让我窒息的病房。

我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到了二大爷的主治医生,高远。

我之前陪王秀莲来办手续时见过他一次,一个很高很清瘦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眼神很锐利。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写病历。

“高医生,您好。”我礼貌地开口。

他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似乎没认出来。

“我是林建国的家属,林默。”我自我介绍。

“哦,林小姐。”他点了点头,推了推眼镜,“是你啊,找我有事吗?”

他的态度很职业,带着疏离。

我攥了攥手心,开门见山:“我想问一下,我二大爷的真实病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高远医生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病人的具体情况,我们已经跟你的家属,王秀莲女士交代得很清楚了。”他语气官方。

这是在拒绝我。

医生有保护病人隐私的责任,我理解。

“高医生,”我上前一步,声音里带上了压抑不住的颤抖,我没有伪装,这是我真实的情绪,“他们告诉我,需要三十万,否则就要停药,人就不行了。这是我全部的积蓄,我需要知道,这笔钱,是不是真的用来救命的。”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的眼神里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和破碎后的悲凉。

高远看着我,沉默了。

办公室里只有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良久,他叹了口气,放下了笔。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说:“林先生得的是慢性肾病,这次是因为饮食不规律、过度劳累引起的急性发作。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了,后续需要的是长期药物控制和规律复查,注意保养,不是什么短期内需要花费巨额资金的急症。”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住院费用,到昨天为止,总共是七千八百块。”

七千八百。

王秀莲却跟我要三十万。

将近二十三万的差价,足够给她的宝贝儿子林强换一辆崭新的小轿车。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同时,也彻底清醒了。

果然如此。

“谢谢您,高医生。”我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我明白了。”

我的声音很轻,但无比郑重。

高远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别的什么。

他最后只说了一句:“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从地狱到人间,只需要一个真相。

从天堂跌落,也只需要一个真相。

我走出医生办公室,胸口那股郁结之气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目标明确的冷静。

我正准备下楼,走到走廊拐角,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

是林强。

他正靠在墙上,眉飞色舞地跟他那个浓妆艳抹的女朋友打电话。

“宝贝儿,你放心!那个 LV 的包,下个星期就给你买!钱马上就到手了。”

“哪来的钱?嗨,我姐,就是那个书呆子,我爸装个病,她就屁颠屁颠把所有家当都送来了,三十万呢!”

“她?她就是我们家的一个长期饭票,傻着呢,好骗得很。”

“等钱一到手,我爸就出院,咱们先去提车,然后就去给你买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炫耀和不屑,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我的耳朵。

我站在拐角的阴影里,感觉不到愤怒。

只有一片冰冷的荒原。

我默默地拿出手机,按下了录像键。

将他那副丑陋的嘴脸,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录完视频,我收起手机,转身,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倒映出我没有表情的脸。

那双曾经总是盛着温顺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林强,王秀莲,林建国。

你们的游戏,该结束了。

现在,轮到我来制定规则了。

04

林建国一家在医院没等到我,也打不通我的电话,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们选择了一个我最意想不到,也最恶毒的方式——直接闹到了我的公司。

我正在工位上核对一份报表,前台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带着惊慌和看好戏的神情。

“林默姐,楼下……楼下有人找你,说是你家里人。”

我心里一沉,已经猜到了是谁。

我走到楼下大厅,那场景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堪。

王秀莲一屁股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两条腿乱蹬,双手拍着大腿,开始嚎啕大哭。

“天理何在啊!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白眼狼啊!”

“养父病得要死了,她拿着救命钱躲起来了啊!”

“忘恩负义的小畜生,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她的哭嚎声响彻整个大厅,引来了所有进出公司的人驻足围观。

同事们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些目光,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猎奇。

林强就站在一边,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嘴角甚至带着得意的冷笑。

他觉得这样就能逼我就范。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着,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

他们这是要毁了我的工作,断了我的后路。

保安过来想要拉起王秀莲,她却像泥鳅一样,撒泼打滚,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场面一片混乱。

很快,部门的张经理下来了,他脸色铁青,看到我,严厉地喝道:“林默!怎么回事!赶紧把你家里人带走,影响多不好!”

我被他叫进了会议室。

隔着玻璃,我还能看到王秀莲在大厅中央表演。

“林默,我们公司是正规企业,不希望员工的私生活影响到公司形象。”张经理的语气非常不悦,“你父亲生病我们很同情,但你这样处理事情,很不成熟。今天这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我站在那里,听着他的训斥,没有辩解一个字。

解释什么呢?

说他们是骗子?说他们为了骗钱才上演这出闹剧?

谁会信?

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是含辛茹苦的养父母,而我,是一个不管养父死活的“白眼狼”。

我只是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经理,我会处理好的。”

那一整天,我都感觉如芒在背。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从前的客气和友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避之不及的疏远。

我成了公司的“名人”,一个忘恩负义的典型。

终于熬到下班。

我走出公司大门,林强果然在门口堵着我。

他一脸不耐烦,看到我出来,立刻冲了上来。

“林默,你长本事了啊!敢不接电话,敢躲着我们!钱呢?我妈都闹到你公司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赶紧把钱给我!”

他伸出手,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仿佛那三十万,本就该是他的。

我看着他这张被宠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找到了今天在医院录的那段视频。

我按下了播放键。

“宝贝儿,你放心!那个 LV 的包,下个星期就给你买!”

“我爸装个病,她就屁颠屁颠把所有家当都送来了,三十万呢!”

“她就是我们家的一个长期饭票,傻着呢,好骗得很。”

林强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他脸上的嚣张和得意,瞬间凝固了。

血色从他脸上褪去,变得惨白。

“你……你录下来了?”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你把手机给我!”他反应过来,猛地扑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我早有防备,后退一步,轻松躲开。

我将手机收回口袋,冷冷地看着他。

“滚。”

我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林强看着我,眼神里闪过惊惧。

他大概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一直被他看不起的、逆来顺受的堂姐,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狠话,但最终只是色厉内荏地指了指我,然后像一只夹着尾巴的狗,灰溜溜地转身跑了。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我心里没有胜利的快感。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小小的警告。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05

王秀莲和林强在公司的那一闹,像一根刺,扎在了我的职业生涯里。

虽然我用视频吓退了林强,但流言蜚语已经在公司里传开。

我必须主动出击,彻底解决这个危机,也为我的下一步计划扫清障碍。

我跟经理请了一天假,理由是处理家事。

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批了。

我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回酒店,而是回了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年,却从未真正属于过我的“家”。

我还有东西要拿。

或者说,我要找一些东西。

我用钥匙打开门,屋子里空无一人,他们大概还在医院守着,等着我带钱自投罗网。

房子还是老样子,家具陈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属于王秀莲的廉价脂粉味和油烟混合的气息。

我曾经觉得这是家的味道,现在只觉得恶心。

我径直走进林建国的房间。

这个房间,除了打扫卫生,我很少进来。

林建国总是说,他房间里有很多重要文件,让我不要乱碰。

我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了那个老旧的木质写字台。

我拉开一个个抽屉,里面都是一些陈年的账本和杂物。

最后一个抽屉,是锁着的。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从包里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回形针,学着网上看来的方法,笨拙地捅着锁孔。

鼓捣了将近十分钟,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抽屉。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房产证或者存折。

只有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皮盒子。

我打开盒子。

里面安静地躺着几件东西。

一对看起来很旧的银手镯,一支褪色的钢笔,还有一个泛黄的信封。

我拿起那对银手镯,手镯内侧刻着两个小字:阿岚。

是我妈妈的名字,林岚。

我的眼眶瞬间就热了。

这些是我父母的遗物。

二十年来,我第一次见到。

林建国和王秀莲从未跟我提过,我以为早就遗失了。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个信封。

信封里不是信。

而是一张已经泛黄的银行存单。

户名是我的名字,林默。

存款金额是,二十万。

存款日期,是二十年前,我父母出事后一个月。

存单的背面,有银行的印章和取款记录。

这笔钱,在存进去不到半年后,就被人全额取走了。

取款人的签名栏上,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林建国。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我父母不是一无所有。

他们给我留下了一笔钱。

一笔在二十年前足够在小城买下一套房子的巨款。

而这笔钱,被我的好二大爷,林建国,给吞了。

他还发现了一本藏在铁皮盒子下面的陈旧日记本。

是林建国的。

我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潦草的字迹记录着:

“大哥大嫂走得突然,留下一个丫头片子和一笔钱,真是个烫手山芋。那笔钱,强子以后上学、娶媳妇都用得上,不能留在她手里。把她接到身边养着,也算是堵了亲戚们的嘴,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

好一个一劳永逸。

他不是在报恩,他是在斩草除根。

他不是在收养我,他是在圈养一个未来的血包,一个能让他心安理得霸占我父母遗产的挡箭牌!

巨大的背叛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爆发。

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

我抓起那张存单和日记本,用手机飞快地拍下照片,每一个字都拍得清清楚楚。

我必须留下证据。

就在这时。

“咔哒。”

门外,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我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这个时间,他们怎么会回来?

林建国,他不是应该在医院里“病重”吗?

他出院了?

我猛地回头,看着被我撬开的抽屉,和散落一桌的“罪证”。

我无处可逃。

我被堵在了这个房间里。

06

房门被推开。

林建国站在门口,当他看到我,以及我面前被撬开的抽屉时,他脸上那副老实忠厚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阴沉,像一条盘踞在洞穴里的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但我知道,我不能慌。

我将日记本和存单的复印件,也就是我的手机,不动声色地塞进口袋。

我手里只拿着那张泛黄的存单原件,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

“二大爷,你不是在住院吗?”我冷冷地问。

“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上前一步,逼视着我,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存单,“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你的东西?”我举起那张存单,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这上面明明写着我的名字,林默。二大爷,我父母留给我的这二十万,去哪了?”

林建国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神里闪过慌乱,但很快就被恼羞成怒所取代。

“什么你的钱!你父母死了,你就是我养大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养你二十年,花了不止二十万吧!你现在翅膀硬了,回来跟我算账了?你个白眼狼!”

他嘶吼着,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贪婪无耻的真面目。

他猛地扑过来,想抢我手里的存单。

这是唯一的物证,我怎么可能让他抢走!

我后退一步,死死地将存单护在怀里。

“把东西给我!”他面目狰狞,伸手来抓我的胳膊。

我们两个在狭小的房间里争执起来。

就在这时,王秀莲和林强也回来了。

他们看到这一幕,立刻冲了进来。

“好你个小贱人!敢偷东西偷到家里来了!”王秀莲尖叫着,上来就想抓我的头发。

林强则一把将我推到墙上,恶狠狠地说:“林默,你找死是不是?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我被他们三个人围在中间,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生疼。

我看着他们狰狞的嘴脸,第一次感到了孤立无援的恐惧。

他们像三只饿狼,而我,是那只被逼到绝境的羔羊。

硬拼,我绝对没有胜算。

我必须想办法脱身。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一瞬间,我改变了策略。

我脸上的决绝和愤怒,突然垮了下去。

我松开了紧攥着存单的手,身体也软了下来,靠在墙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我没有想怎么样……”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示弱,“我只是……只是想知道这笔钱……我太需要钱了,公司要裁员,我可能要失业了……”

我开始胡言乱语,扮演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虫。

林建国他们愣住了。

他们习惯了我的顺从,也见识了我的冷漠,但没见过我这样崩溃示弱的样子。

“二大爷,二大娘……”我哭着看向他们,“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乱翻东西。这张存单……我还给你们。只要……只要你们把这笔钱还给我,让我度过这个难关,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行吗?我以后还像以前一样孝敬你们。”

我的话,正中他们的下怀。

他们最怕的,是我把这件事捅出去。

而我主动提出“私了”,并且承诺“以后还像以前一样”,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林建国的眼神缓和了下来。

王秀莲和林强也对视一眼,放松了警惕。

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刚才的反抗不过是一时冲动。

“真的?”林建国将信将疑地问。

“真的。”我用力点头,把手里的存单递了过去,像递上我的投名状,“我发誓。”

贪婪战胜了理智。

林建国一把夺过那张存单,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

王秀莲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轻蔑地啐了一口:“算你识相。”

就是现在!

在他们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那一刻,我猛地推开面前的林强,用尽全身力气向门口冲去。

他们谁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冲出了房门。

“拦住她!”林建国惊怒交加地大吼。

我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身后的咒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

我一口气冲出单元楼,跑到了大街上。

冬日的冷风灌进我的肺里,又冷又痛,但我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那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而是我复仇的起点。

我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林建国,王秀莲,林强。

你们以为拿回一张过期的存单就万事大吉了吗?

你们错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

07

我逃离那个令人作呕的家后,第一时间打车去了医院。

我需要一个盟友。

一个能帮我拿到更关键证据的人。

我再次找到了高远医生。

他看到我如此狼狈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我的头发有些散乱,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未来得及擦干的泪痕。

“林小姐?你这是……”

我没等他说完,就将手机递了过去。

“高医生,求你,帮我看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是我刚刚拍下的存单照片和林建国的日记。

高远推了推眼镜,接过手机,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当他看完所有照片,再抬起头看我时,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深切的同情。

“这……”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不仅夸大病情骗我的钱,二十年前,还侵吞了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缝里挤出来的,“我刚才回家找证据,被他们堵住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但这些事实,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高远沉默了很久,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他看着我,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风暴却依旧强撑着站在这里的女孩,眼神从同情,慢慢变成了一种坚定的决心。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开口了,语气无比认真。

我知道,我赌对了。

他骨子里的正直和善良,让他无法对这样的罪恶坐视不理。

“我需要一份林建国详细的体检报告,需要他这次住院的真实费用明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用事实,来洗刷我身上的脏水。”

高远没有丝毫犹豫。

“你等我。”

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这里面是你要的东西。”他把纸袋递给我,“他的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波动,根本构不成重病。住院费用的账单,我也给你打印出来了,上面有医院的公章。”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纸袋,像是接过了千军万马。

“高医生,谢谢你。”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谢。”他看着我,眼神温和而坚定,“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或者说,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你自己要小心。”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酒店,而是直接去了一家银行。

我打印了我工作三年来所有的工资流水。

每一笔转账记录都清清楚楚地显示,我的工资,在到账的第二天,就全额转入了王秀莲的账户。

每一笔,都是他们吸食我血肉的罪证。

晚上,我回到酒店。

我将林建国的体检报告、费用明细、我的工资流水、还有那张二十万的存单照片,以及日记的关键内容,全部整理成了一个清晰明了的文件。

然后,我打开了公司邮箱。

我将这份文件,匿名发送给了公司的人力资源部总监,以及那几个在公司里最喜欢传播八卦、那天在楼下看得最起劲的同事。

邮件的标题是:

“关于‘白眼狼’林默的真相。”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我的手指冰冷,但心脏却在灼热地跳动。

王秀莲,你不是喜欢闹吗?

你不是喜欢让我身败名裂吗?

那我就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是谁,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舆论的武器,你既然先用了。

那就别怪我,用它来把你打得万劫不复。

08

第二天,我照常去公司上班。

一进办公室,我就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昨天还对我避之不及的同事们,此刻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愧疚,还有敬畏。

前台那个小姑娘看到我,脸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默姐,对不起。”

我朝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径直走回自己的工位。

我知道,那封邮件起作用了。

真相,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打败之前所有的谎言。

没过多久,张经理的助理过来请我,说经理找我。

我走进经理办公室,张经理一改昨日的严厉,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甚至亲自给我倒了杯水。

“林默啊,坐,坐。”

他搓着手,有些不自然地说:“那个……你发的东西,我们都看到了。唉,真是没想到……是我们误会你了,委屈你了。”

我端起水杯,平静地说:“没关系,经理,都过去了。”

“那……你家里那边……”他试探着问。

“我会处理好的,不会再给公司添麻烦。”我向他保证。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我感觉身上那层无形的枷锁,终于被打破了。

我走在办公区,那些曾经对我指指点点的同事,都主动避开了我的目光。

腰杆挺直的感觉,真好。

正午时分,公司大厅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喧哗。

是王秀莲。

她大概是发现我没再上钩,又故技重施,跑到公司来撒泼。

“林默!你个小贱人给我出来!你把钱藏哪了!你还敢到处乱说话败坏我们名声!”

她依旧是那套撒泼打滚的把戏。

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了。

没等她开始拍大腿,公司的两个保安就已经左右夹击,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架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王秀莲疯狂挣扎。

保安队长一脸严肃地对她说:“这位女士,你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公司的正常办公秩序。我们老板说了,你要是再敢来闹,我们立刻报警处理。”

围观的同事们,脸上不再是猎奇,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真是不要脸啊,吞了人家父母的遗产,还敢来闹。”

“就是,每个月把人家工资都拿走,自己儿子开好车,还说人家是白眼狼。”

“这种人,就该报警抓起来!”

那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王秀莲的耳朵里。

她整个人都懵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围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风向全变了。

为什么那些本该唾弃林默的人,现在都在唾弃她。

她被保安一路架着,拖出了公司大门。

那狼狈的样子,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的职场危机,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彻底解除了。

但我知道,这还不够。

要让他们痛,就要剥夺他们最在乎的东西。

面子,和在亲戚圈里建立的“老好人”形象。

周末,我拿着打印出来的所有证据,回了一趟老家的村子。

我召集了家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包括村里的族长三爷爷。

我把林建国一家这二十年来对我做的一切,把我父母那笔被侵吞的遗产,把他们如何夸大病情骗我三十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全部说了出来。

我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

我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将一份份证据摆在他们面前。

体检报告,银行流水,存单复印件。

铁证如山。

长辈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脸色从震惊到愤怒。

三爷爷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林建国!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大哥大嫂尸骨未寒,你就敢吞他们的钱!你还把他们的女儿当牛做马!你的良心呢?”

“我们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指责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林建国一家三口被堵在院子中央,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秀莲试图狡辩,但我的证据链太完整了,她每说一句,都被我用事实怼得哑口无言。

林强更是全程缩着脖子,不敢看任何人。

那一天,林建国一家在家族里,名声彻底扫地。

他们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老好人”面具,被我亲手撕得粉碎。

看着他们被众人戳着脊梁骨唾骂的样子,我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心里一片平静。

社会性死亡。

这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09

多米诺骨牌一旦倒下第一块,剩下的就会接连崩塌。

林建国一家在亲戚圈里名声扫地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小县城。

最先受到冲击的,是林强。

他那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家里也是有点小生意的,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和对方的家底。

本来以为攀上了林建国这个“勤劳致富”的亲家,结果一打听,才发现这家人不仅是个空壳子,人品还烂到了根子里。

女方父母第二天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林建国家,指着王秀莲的鼻子破口大骂。

“骗子!你们一家都是骗子!”

“还想骗我们家二十万彩礼?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赶紧把之前给的五万定金还回来!不然我们就去报警,告你们诈骗!”

两家人在门口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大打出手,闹得人尽皆知。

最终,婚事彻底告吹,女方家带着五万块定金和一肚子的晦气走了。

林强成了全城的笑柄。

他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的头上。

他给我发来一连串的辱骂短信,言语恶毒,扬言要让我不得好死。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无能者的狂怒,是最廉价的噪音。

紧接着,是林建国。

他本来就只是个包点小工程的小老板,全靠着多年经营的“老实可靠”的人设和亲戚朋友的帮衬。

如今人设崩塌,丑事传遍,那些曾经的生意伙伴纷纷对他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几个正在合作的项目,对方宁愿赔付违约金也要立刻终止合同。

资金链瞬间断裂。

他那个本就岌岌可危的小生意,在一周之内,彻底破产。

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断了。

一个家庭,从风光到落魄,只需要一个谎言的破灭。

没有了共同的目标——也就是压榨我,林建国、王秀莲和林强这个看似牢固的利益共同体,内部矛盾立刻爆发了。

王秀莲终日在家中咒骂林建国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名声都保不住。

林建国则被债务和失败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动不动就对王秀莲和林强大发雷霆。

而林强,婚事告吹,成了无业游民,整天在家不是打游戏就是抱怨父母没本事,害得他丢了脸。

我从一些远房亲戚的口中听说,他们家现在一天三小吵,三天一大吵。

砸东西的声音,对骂的声音,整栋楼都能听见。

王秀莲甚至因为林建国弄丢了那张二十万的“存单”,和他打了一架,脸上都挂了彩。

真正的惩罚,从来不是一刀毙命的痛快。

而是让他们在自己制造的泥潭里,互相撕咬,慢慢下沉,永无宁日。

我隔岸观火,听着这些消息,内心毫无波澜。

我没有同情,也没有半分快意。

他们只是在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狗咬狗,一嘴毛。

这画面,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

而我,只需要静静地看着,等待着送上最后致命一击的时机。

10

在我冷眼旁观林建国家鸡飞狗跳的时候,我并没有闲着。

我开始仔细研究从那个铁皮盒子里找到的,属于我父母的遗物。

除了那对银手镯和钢笔,我还发现了一张夹在日记本里的陈旧名片。

名片上写着一个名字:李卫东,还有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我试着拨打了那个电话,已经是个空号。

我拿着名片,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城市另一端的一个老旧小区。

我向小区的门卫打听李卫东这个人。

门卫大爷想了很久,才一拍大腿说:“哦!你说的是老李啊!他早就搬走了,不过他外甥还住在这里。”

通过门卫的指引,我找到了李卫东的外甥。

当我说明来意,并拿出我妈妈林岚的名字时,那个中年男人愣住了。

他告诉我,李卫东是我母亲的远房表舅,前几年已经去世了。

就在我失望地准备离开时,男人突然叫住我。

“等等,我舅舅去世前,好像是留了样东西,说是给你母亲的女儿的。”

他转身进屋,翻箱倒柜了半天,拿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个房产证。

房产证上的名字,赫然是我的外婆。

而附属页的继承人,写着我的名字,林默。

男人告诉我,这套房子是我外婆去世前,瞒着所有人,偷偷留给我妈妈的。因为当时我妈妈和我爸在闹别扭,外婆怕这房子被我爸家占了便宜,就一直委托我表舅公李卫东保管着,想等他们和好了再拿出来。

没想到,后来我父母出了意外。

李卫东也想过把房子交给我,但他听说我被林建国收养了,而林建国一家风评很差,他怕这房子也被林建国吞了,就一直没敢露面。

他想着,等我长大了,或许有缘会自己找来。

我拿着那本有些年头的房产证,手抖得厉害。

这是一套位于市中心老城区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按照现在的房价,价值不菲。

我又有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但我还没从这个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那个男人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个晴天霹雳,将我整个人都劈碎了。

“姑娘,”他犹豫了很久,才压低声音说,“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当年你父母出事,我舅舅一直觉得很蹊跷。”

“你爸是老司机,那条路他开了几十年,怎么会突然就刹车失灵,冲下山坡呢?”

“事发前几天,我舅舅亲眼看到,林建国在你家那辆车的车头下面,鬼鬼祟祟地捣鼓了很久。”

“当时林建国解释说,是帮你爸检查一下车子。我舅舅也没多想。”

“可你父母一出事,他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怀疑……他怀疑林建国在车上动了手脚。”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停止了思考。

刹车失灵……

鬼鬼祟祟地捣鼓……

男人还在继续说:“我舅舅猜,林建国可能就是想让你父母出点小事故,受点伤,他好趁机接管你家的财产,或者是以照顾伤员的名义掌控你们。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失手搞出人命……”

失手……

搞出人命。

原来,不是意外。

是谋杀。

虽然是过失,但那也是谋杀!

林建国,他不仅吞了我家的财产,养废了我的人生。

他还是害死我父母的,刽子手!

滔天的恨意,像海啸一样淹没了我。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死死地攥着那本房产证,指甲嵌进了手心,流出血来。

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所有的感官,都被这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迟到了二十年的真相,给彻底摧毁了。

我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眼神从极致的震惊和悲痛,慢慢变成了一种死寂的、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疯狂。

林建国。

我要你,血债血偿。

11

拿到房产证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套老房子挂牌出售。

中介告诉我,因为地段好,又是学区房,这套房子非常抢手。

不到一周,房子就以一个我意想不到的高价成交了。

一笔巨额的资金,打入了我的账户。

我握着这张银行卡,心里却没有喜悦。

这是我父母用命换来的。

报警吗?

我不是没想过。

但表舅公已经去世,当年的事死无对证。

仅凭一个远房亲戚的“怀疑”,根本无法将林建国定罪。

法律给不了我想要的公正。

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执行审判。

我要的不是他坐牢。

我要他活着,清醒地,痛苦地活着,为他犯下的罪孽,忏悔余生。

我要用最诛心的方式,毁掉他的一切。

我以宣布父母遗产处理结果为由,召集了所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在村里最大的酒楼,订了一个包间。

我特意嘱咐,一定要把林建国、王秀莲和林强请到。

他们大概以为我是要当众羞辱他们,本来不想来。

但我放出话去,说这次要处理我父母留下的“所有遗产”,包括一笔他们不知道的巨款。

我知道,只要牵扯到钱,他们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全都到齐了。

林建国面容憔悴,王秀莲一脸怨毒,林强则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人到齐后,我关上了包厢的门。

我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拿出房产证炫耀,也没有直接说出林建国是凶手。

那样太便宜他了。

我站起来,端起一杯酒,脸上带着悲戚的神情。

我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各位叔叔伯伯,长辈们,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跟大家说一件关于我父母的事。”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我。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爸妈当年的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我一开口,就投下了一颗炸弹。

林建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越来越悲痛,越来越充满感染力。

“我爸是个开了二十年车的老司机,那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开。为什么偏偏那天,刹车会失灵?”

“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爸妈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他们指着家里的那辆车,一直对我说,‘刹车……刹车……’”

我开始声泪俱下地表演,将一个被噩梦困扰、怀疑父母死因的孤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亲戚们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当年老林出事,确实挺蹊跷的。”

“他那技术,怎么可能呢……”

我看着舆论开始被我引导,又抛出了一个更重的“证据”。

我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洒在桌上。

“这是我前几天找到的一些老照片,大家看,在我爸妈出事前几天,林建国,我的好二大爷,他几乎天天都围着我家的车转。”

照片是我用电脑合成的,找了一些林建国年轻时的照片和他家的旧车照片,P 在了一起。

技术很拙劣,但在那个年代,没人会怀疑照片的真伪。

“二大爷,你当时不是说,你在帮我爸检查车子吗?”我转头,目光如刀,直刺林建国,“你都检查了什么?为什么你一检查完,我爸妈就出事了?”

我的质问,像一声惊雷,在包厢里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建国身上。

他已经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他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但声音虚弱无力。

“我胡说?”我步步紧逼,声音陡然拔高,“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父母一死,你就立刻取走了他们留给我的二十万!为什么你对我父母的遗物藏着掖着二十年!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我……我……”林建国被我逼得连连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做贼心虚。

他以为我知道了一切。

亲戚们的质问声也响了起来。

“建国,你倒是说话啊!”

“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难怪你当年那么着急把默默接过去,原来是……”

一句句的质问,一个个怀疑的眼神,像一把把重锤,敲打在林建国早已崩溃的心理防线上。

他看着我,我的眼神冰冷而怨毒,像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恶鬼。

他仿佛从我脸上,看到了我父母临死前的样子。

“不是我……不是我……”他喃喃自语,身体开始发抖。

“不是你,是谁!”我发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嘶吼道,“林建国,你还我爸妈的命来!”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建国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指着我,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他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

世界,安静了。

王秀莲和林强的尖叫声,随后响起。

我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建国,看着他身下慢慢渗出的液体,脸上没有表情。

我的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

只有一片烧成灰烬后的,空洞和死寂。

结束了。

以一种他罪有应得的方式。

12

林建国被救护车拉走了。

抢救得很及时,命保住了。

但他全身瘫痪,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而且伤到了语言中枢,口不能言,成了一个只能眨眼睛的活死人。

这个结果,比我预想的还要完美。

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而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困在自己腐烂的身体里,清醒地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家庭分崩离析,才是对他最极致的惩罚。

王秀莲和林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陷入了绝望。

林建国倒下了,意味着家里最后一根精神支柱(尽管是虚假的)也塌了。

巨额的医疗费,日夜不休的护理,还有一个口不能言、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的累赘。

家里的积蓄早已被掏空,还欠了一屁股债。

王秀莲整日以泪洗面,从前那个刻薄尖酸的女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林强则彻底成了一个废人,工作找不到,女朋友没了,现在还要面对一个瘫痪的爹,他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王秀莲身上,两人为了谁来照顾林建国,为了钱,每天都在争吵、推诿,甚至大打出手。

那个家,成了一个真正的人间地狱。

我听说这些的时候,正在收拾行李。

我去看过林建国一次。

隔着 ICU 的玻璃窗,我看着他插着各种管子,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他的眼睛睁着,看到我时,浑浊的眼球剧烈地转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憎恨,还有……哀求?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我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

我办了离职。

张经理极力挽留,但我去意已决。

离开前,我去找了高远。

我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他桌上。

“高医生,谢谢你。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把卡推了回来,摇了摇头,眼神温和依旧。

“我帮你,不是为了钱。”他看着我,“你要走了?”

“嗯。”我点了点头,“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也好。”他笑了笑,“祝你一路顺风。到了新的地方,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我会的。”

我向他告别,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用卖掉房子和剩下的钱,买了一张去南方的单程机票。

飞机起飞时,我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城市,这个承载了我二十四年痛苦和仇恨的地方,终于在我眼前,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斑点。

我的心里,再无波澜。

那些人,那些事,都将随着这万米高空的气流,被彻底吹散。

从今往后,林默,只为自己而活。

一个全新的,真正属于我的人生,在等着我。

我靠在舷窗上,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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