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章节

我开发的软件，为公司拿下了价值五个亿的大项目。

庆功宴上，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是全场焦点，升职加薪。

可项目经理只是当众拍了拍我的肩，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张红票子：“小陈辛苦了，这是给你的奖励，两千块！”

周围瞬间安静，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怜悯又讽刺。

我什么都没说，第二天默默递上了辞职信。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是竞争公司的 HR 总监：“陈先生，我们老板想用年薪三百万，聘请您做我们的技术总监。”

01

庆功宴的灯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斑斓的光点，落在每一张堆满虚伪笑容的脸上。

空气里混杂着昂贵香水、酒精和食物的味道，熏得人头脑发昏。

项目经理王坤正站在台上，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挥舞着，唾沫横飞。

“这次能拿下‘天穹计划’这五个亿的大单，首先要感谢公司高层的信任，也要归功于我王坤对项目方向的精准把控。”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在宴会厅里嗡嗡作响，震得我耳膜疼。

我坐在角落，面前的餐盘纹丝未动。

他接着说：“当然，我们的团队也很重要，尤其是技术团队，这次也是很努力的。”

“很努力”三个字被他轻飘飘地带过，像一片无关紧要的羽毛。

坐在我旁边一桌的几个市场部同事，投来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我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

“不是吧，这项目核心软件不是陈宇一个人干了三个月写出来的吗？”

“谁说不是呢，听说熬得人都瘦脱相了，王经理这就一句话带过了？”

“嘘，小声点，他就是这种人，功劳全是自己的，黑锅全是下属的。”

这些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布上划着圈，心里一片麻木。

为了这个项目，我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九十六天。

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靠着咖啡和提神饮料续命。

几十万行代码，每一个字符都凝聚着我的心血。

最终，软件完美交付，在竞标中以绝对的技术优势碾压所有对手，为公司赢得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

五个亿。

我以为，这至少能证明我的价值。

台上的王坤结束了他冗长的自我吹嘘，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走下台。

他端着酒杯，径直朝我这个方向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聚焦在我身上。

刚才还在议论的同事们瞬间安静下来，整个宴会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林薇，产品部的助理，那个唯一会在我熬夜时给我带一份热粥的女孩，对我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看到她眼里的期待，那也是我心底残存的。

或许，王坤只是在台上不好意思点名，私下里会给我一个应有的肯定。

升职，加薪，项目奖金。

我不敢奢求太多，但至少，应该配得上我这三个月的付出。

王坤满面红光地走到我面前，巨大的阴影将我笼罩。

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骨头发疼。

“小陈啊，这次你辛苦了，是咱们项目的大功臣。”

他笑呵呵地说着，声音洪亮，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我刚想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一句“都是分内工作”。

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我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王坤把酒杯往旁边桌子上一放，伸手插进西装口袋里，摸索了半天。

然后，他掏出了一叠红色的钞票，捏在手里晃了晃。

那不是一沓，是二十张。

“来，小陈，这是公司给你的特别奖励，两千块钱，拿去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他把那叠钱拍在我的手背上，动作夸张，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

两千块。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消失了。

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得像是在敲鼓。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有错愕，有怜悯，有不屑，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讽刺。

我成了全场的笑话，一个被公开处刑的小丑。

五个亿的项目，换来了两千块的“奖励”。

这已经不是侮辱，这是将我的尊严和价值踩在脚下，再狠狠碾碎。

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手脚冰凉。

那叠崭新的钞票，此刻在我手背上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皮肤生疼。

我抬起眼，看着王坤那张油光满面的脸。

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歉意，全是理所当然的轻蔑，仿佛在说：一个臭写代码的，给你两千块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我没有说话。

我没有愤怒地质问，也没有屈辱地争辩。

我只是默默地，用两根手指，将那两千块钱从手背上捏了起来。

然后，我点了点头。

没有说谢谢。

王坤似乎对我的平静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拍了拍手，转身去跟其他人觥筹交错了。

宴会恢复了喧闹，但没有人再看我。

我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垃圾，无人问津。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林薇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放在我面前。

“陈宇，你……”

她欲言又止，眼圈有些发红。

我抬起头，对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没事。”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

打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亮了起来。

那是我用无数个不眠之夜构建起来的数字王国。

我看着桌上那被我随手扔下的两千块钱，突然无声地笑了。

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胸腔里翻涌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堵得我喘不过气。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只是觉得，这一切，真是太可笑了。

02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了公司。

格子衬衫，牛仔裤，黑框眼镜，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那些昨天还充满怜悯和讽刺的眼神，今天变得复杂起来，带着探究和敬畏。

或许他们以为我会大闹一场，或者至少会找王坤理论。

我没有。

我对所有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键盘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办公室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我平静地打开电脑，开始备份我需要带走的个人文件。

然后，我拿起桌上那盆养了半年的绿萝，把它送给了前台的小姑娘。

我把我那个人体工学键盘和备用的鼠标，送给了刚入职不久的实习生。

我把抽屉里没吃完的零食，分给了周围的同事。

每做一件事，我都感觉身上的枷锁就松动一分。

林薇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陈宇，你真的就这么算了？王坤那个混蛋，他简直不是东西！我昨天都想当场把酒泼他脸上了！”

她的眼睛里闪着怒火，是这栋冰冷的建筑里唯一的温度。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这次的笑容，比昨天在宴会上要真实许多。

“没事。”

我说。

“这种地方，不值得。”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担忧。

“你要走？”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打开浏览器，在公司的内部系统里找到离职申请的模板，打印了出来。

在“离职原因”那一栏，我只写了四个字：个人原因。

然后，我拿着那张薄薄的 A4 纸，走向了王坤的办公室。

我没有敲门。

我直接推门进去。

王坤正翘着二郎腿，靠在老板椅上，得意洋洋地跟人打着电话。

“哎呀李总，客气了客气了，五个亿的小项目而已，不算什么，主要还是我领导有方嘛，哈哈哈……”

他看到我进来，眉头一皱，对着电话说了句“我这有点事，回头再聊”，然后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陈宇？你进来怎么不敲门？懂不懂规矩？”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上级对下级的呵斥。

我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径直走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前，将那张辞职信放在了他面前。

王坤的目光落在“离职申请”四个大字上，先是愣住了。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

“辞职？”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我。

“小陈，你是不是太年轻了？觉得受了点委屈，就拿辞职来威胁我？”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声音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我告诉你，离开我们这个平台，你什么都不是。这个行业圈子就这么大，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把你彻底拉黑？”

我静静地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内心毫无波澜。

我就像一个观众，看着舞台上的小丑上蹿下跳。

我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指，在桌面上那张纸上点了点。

“按流程签字。”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情绪。

这种平静，似乎彻底激怒了他。

被一个他眼中的“工具人”如此蔑视，让他感受到了冒犯。

“好，好，好！”

王坤怒极反笑，抓起笔，在辞职信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划破纸张。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天才程序员，离了我这个庙，能去哪座山！”

他把签好字的信一把抓起，像扔垃圾一样扔到我面前。

我接住那张纸，仔细地叠好，放进口袋。

然后，我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办公室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王坤气急败坏的咆哮，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一步一步地走过长长的办公区，走过那些曾经熟悉的工位和面孔。

我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当我推开公司那扇沉重的玻璃大门，走到阳光下时，我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空调的沉闷，带着初秋清冽的干爽。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一个背负着沉重外壳的蜗牛，终于挣脱了束缚，把那个又硬又重的壳，永远地留在了身后。

03

当天晚上，我正在收拾出租屋里堆积如山的技术书籍，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划开接听，以为是推销或者外卖。

“喂，你好。”我的声音有些疲惫。

“请问是陈宇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也很职业，是一位女性。

“是我，你是？”

“陈宇先生您好，我是华科集团的 HR 总监，我叫张岚。”

华科集团。

这个名字让我皱了皱眉。

那是我前东家的主要竞争对手，在业内以技术实力强劲著称。

他们找我做什么？

我没有立刻回答，心里充满了警惕。

或许是王坤的恶作 G，想用这种方式再来羞辱我一次。

“抱歉，我不打算找工作。”我的语气瞬间冷淡下来。

对方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反应，立刻说道：“陈宇先生，请您先别挂电话。我们知道您今天刚从贵司离职，我们是带着十足的诚意联系您的。”

她连我今天离职都知道。

我的心沉了一下。

看来他们在我的公司里，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我们老板，李承泽先生，非常欣赏您的才华，希望能和您见一面。”

李承泽。

这个名字在技术圈如雷贯耳。

一个真正的技术大牛出身的企业家，靠着几次精准的技术投资和产品革新，在短短几年内把华科带到了行业顶尖的位置。

这样的人物，会知道我？

我依旧保持着怀疑：“我不明白，你们老板怎么会知道我。”

电话那头的张岚笑了笑，说：“陈先生，您太谦虚了。您两年前在一个开源技术论坛上发表的那篇关于‘去中心化数据流架构’的帖子，我们老板当时就注意到了。他说，能有那种见解的人，绝对是天才。”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我几年前的一个突发奇想，随手写下的东西，我自己都快忘了。

没想到，竟然有人一直记着。

“陈先生，我们老板就在旁边，他想亲自和您说几句。”

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换了一个沉稳而有力的男声。

“是陈宇先生吗？你好，我是李承泽。”

真的是他。

声音和我在一些行业峰会视频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李总，您好。”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拘谨。

“陈宇，我就不绕圈子了。”李承泽的语气非常直接，充满了对时间的尊重，“我看了你为这次‘天穹计划’编写的核心软件架构，非常漂亮，简直是艺术品。那种架构思路，国内找不出第二个人。”

他对自己竞争对手的核心机密了如指掌。

这让我感到震惊，也让我明白，这次通话绝非儿戏。

“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李承-泽继续说道，“那种把黄金当石头卖的公司，不值得你留恋。我代表华科，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抛出了一个让我呼吸都停滞的条件。

“技术总监，年薪三百万。这只是基础薪资，不包括项目分红和股权激励。”

三百万。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巨大的数字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那两千块钱。

红色的钞票，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个把我当成只值两千块的垃圾。

一个却愿意用三百万的年薪来聘请我。

这种天差地别的反差，像一股巨浪，瞬间冲垮了我一整天建立起来的冷静和麻木。

我的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我用力吸了一口气，把那股涌上来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我不能失态。

我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

“李总，感谢您的赏识。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当然。”李承泽的语气里带着欣赏，“真正的人才，都值得被等待。这样，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华科总部等你，我们当面聊。不管你最终是否选择我们，我都想和你这位技术天才交个朋友。”

“好。”

挂掉电话，我脱力般地坐倒在椅子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华科和李承泽的所有资料。

我看到的是一个尊重技术、鼓励创新、给予人才最大发挥空间的企业文化。

我看到了李承泽在多个场合强调“人才是公司最核心资产”的访谈。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

最后，我拿起桌上那两千块钱，走到窗边，拉开窗户。

楼下是喧嚣的街道，车水马龙。

我没有把钱扔下去。

我只是把它们一张一张，仔细地抚平，然后重新放回了桌上。

它们不再是羞辱的烙印。

它们变成了一个坐标，一个提醒我从哪里出发的，冰冷的坐标。

04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我站在华科集团总部的楼下。

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充满了现代感和科技感。

相比之下，我前东家那栋灰扑扑的老旧办公楼，像一个上个世纪的产物。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唯一的、还算体面的衬衫，走进了大堂。

没有前台公式化的盘问，一位穿着干练的女士直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热情的微笑。

“是陈宇先生吧？我是李总的秘书，他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她领着我穿过开放式的办公区。

这里的氛围和我之前的公司截然不同。

没有压抑的格子间，没有死气沉沉的沉默。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放松，但又非常专注，三三两两地聚在白板前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空气中流动着一种自由而富有创造力的气息。

李承泽的办公室在顶层，但装修得并不奢华，更像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各种技术和哲学书籍。

另一面墙，则是一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电子白板，上面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架构图。

李承泽本人比视频里看起来更年轻，穿着简单的 T 恤和牛仔裤，身上有一种程序员特有的亲和力。

他看到我，立刻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快步走过来，向我伸出手。

“陈宇，欢迎你。”

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眼神真诚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李总。”我握住他的手，有些拘谨。

他没有让我坐到那套看起来就很昂贵的会客沙发上，而是直接把我拉到了那块巨大的电子白板前。

“来，别站着，我们聊聊技术。”

接下来一个小时，我们没有谈一句关于薪资、待遇或者职位的事情。

我们聊的，是分布式系统的未来，是人工智能算法的瓶颈，是量子计算的可能性。

李承泽的知识储备和技术洞察力，让我感到震惊。

他不是一个只懂管理的商人，他是一个真正站在技术前沿的探索者。

我原本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就完全沉浸在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技术交流中。

我们之间的对话，不像面试，更像两个许久未见的知己在交流心得。

最后，李承泽拿起一支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复杂的架构图。

“这是我们华科目前在秘密研发的一个项目，代号‘盘古’。我们的目标，是打造一个全新的底层操作系统，一个能够兼容所有现有硬件、并且具备自我进化能力的智能系统。”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这正是我在脑海中构思了无数遍，却因为平台和资源的限制，一直无法实现的梦想。

李承泽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但是，我们遇到了瓶颈。在核心调度算法上，我们走了很多弯路，始终无法实现理论上的最优解。直到我看到你在‘天穹计划’里用的那个异步任务队列模型。”

他指着白板的核心部分。

“你的模型，给了我全新的启发。陈宇，只要你愿意来，‘盘股’项目，就由你来全权负责。我给你最高的权限，最顶级的资源，最优秀的团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期待。

那一刻，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不是一份工作。

这是一个能让我实现毕生技术抱负的舞台。

这是对我这个技术人员，最高级别的尊重和信任。

我看着李承泽真诚的眼睛，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李总，”我郑重地说道，“我愿意加入。”

李承泽开怀大笑，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他立刻叫来秘书，当场打印了合同。

看着合同上“技术总监”的职位和那个七位数的年薪，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坚定而有力。

签完合同，李总的秘书递给我一张门禁卡和一把钥匙。

“陈先生，这是公司给您安排的临时公寓，就在公司对面，您先安顿下来。您的办公室也准备好了，就在李总隔壁。”

我站在属于我的新办公室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繁华。

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流，远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我的前东家那栋矮小的楼，被淹没在这片钢铁森林里，毫不起眼。

昨天，我还被困在那个狭小的牢笼里，以为那就是我的全世界。

今天，我站在这里，感觉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向我缓缓打开。

05

我入职华科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就吹回了前公司的每一个角落。

我是在林薇发给我的微信里，知道这一切的。

她说，王坤在部门周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放厥词。

“那个陈宇，就是个叛徒！公司培养他这么多年，他居然为了点钱就跳槽去竞争对手那里，这种人的人品就有问题！”

“你们都别学他，做人要讲良心！再说了，他走了对我们项目没有任何影响。那个软件的核心技术，我早就掌握了，他不过就是个执行的码农而已！”

林薇在微信里发了好几个翻白眼的表情。

她说，公司的高层似乎也选择了相信王坤的说辞，毕竟他是项目经理，承认核心人员的流失等于承认自己的管理失职。

整个公司上下，都沉浸在拿下五亿大单的喜悦中，没人把我的离职当回事。

我看着林薇发来的消息，只是平静地回了两个字：收到。

然后便将手机调成静音，全身心投入到了“盘古”项目中。

李承泽没有骗我。

他给了我一个由顶尖程序员组成的团队，并且授予我完全的技术决策权。

我每天都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新的知识，和团队成员碰撞出无数火花。

这种纯粹为了技术而奋斗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快乐。

大概一周后，林薇的电话在深夜打了过来，语气焦急。

“陈宇，出事了！”

原来，那个五亿的项目在向客户方进行第一阶段交付对接时，出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 bug。

在特定的高并发数据请求下，系统会产生连锁性的数据紊乱，导致整个数据库被污染。

客户方的技术团队动用了所有专家，研究了整整两天，都找不到问题根源，更别提修复了。

对方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我前东家在三天内修复 bug，否则将按照合同追究巨额的违约责任。

“王坤带着技术部那帮人，天天加班到半夜，把你的代码翻来覆去地看，但根本看不懂。有人说，你的代码里封装了太多自定义的接口和模块，他们连逻辑都理不顺。”

林薇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

“王坤现在彻底慌了，他根本不知道你那个软件的底层架构有多复杂，他以为就是简单的增删改查。他今天偷偷找我要你的电话，我没给。”

我靠在椅背上，听着林薇的叙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所谓的“bug”，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不是 bug。

那是我在软件架构的最底层，预留的一个未完成的、用于未来功能扩展的高级数据接口。

在交接工作时，我曾明确地在文档里标注，并且口头提醒过王坤，这个接口在没有完全开发完毕前，绝对不能在生产环境中激活，否则会有数据崩溃的风险。

显然，他为了向上级展示自己的“能力”，急功近利地把所有功能模块都上线了。

他亲手引爆了这颗我埋下的“定时炸弹”。

“现在怎么办？客户那边已经发火了，说三天内解决不了，项目直接作废，还要公司赔偿一个亿的违约金！”

林薇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一个亿。

我默默地想着这个数字。

他用两千块钱买断了我价值五亿的贡献。

现在，他亲手制造了一个价值一亿的窟窿。

我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笔，看着窗外华科大楼彻夜通明的灯火。

“别担心，”我对林薇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挂掉电话，我把前公司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然后，我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在白板上勾画着“盘古”系统的新架构图。

我知道，他一定会打过来。

而我，在等这个电话。

06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会议室和团队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王坤。

我按了静音，没有理会，继续和同事讨论一个算法的优化方案。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手机上有七个未接来电，都来自王坤。

还有一条林薇发来的微信：他快疯了，找不到你，被 CEO 骂得狗血淋头。他问到了你们公司的地址，估计要直接杀过去了。

我笑了笑，给她回了句：让他来。

我回到办公室，泡了一杯咖啡，不紧不慢地处理着工作邮件。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前台打来内线电话。

“陈总监，楼下有位自称王坤的先生，说是您的前同事，指名要见您。”

前台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又礼貌。

陈总监。

这个称呼，我听着还有些不习惯。

“知道了，让他在楼下咖啡厅等我，我开完会就下去。”

我故意拖延着。

我就是要让他等，让他把所有的傲慢和得意，都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消磨干净。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下楼。

李承泽正好从他办公室出来，看到我，笑着问道：“出去？”

“去见个‘老朋友’。”我回答。

“哦？”李承泽挑了挑眉，“就是那个给你发两千块奖金的经理？”

我点了点头。

李承泽眼珠一转，拍了拍我的肩膀：“走，我陪你一起去。我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么有魄力的决定。”

我没拒绝。

我俩并肩走进电梯，像两个普通同事一样聊着天。

当我跟李承泽一起出现在楼下咖啡厅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坐立不安的王坤。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头发油腻，满脸焦躁，不停地看表。

华科大厦气派的装潢和周围衣着光鲜的白领，让他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天鹅湖的土鸭子。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刚要站起来，却又看到了我身边的李承泽。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作为行业内的老人，他不可能不认识华科的创始人李承泽。

他看到我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神态自若地和李承-泽谈笑风生，那种气场和自信，与几天前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程序员判若两人。

王坤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得无以复加。

我和李承泽在他对面的卡座坐下。

服务员过来点单，我要了一杯冰美式。

王坤局促地搓着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宇……不，陈总……真没想到，你来华科了，发展得这么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李承泽也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

王坤被我们看得冷汗都下来了。

他终于撑不住了，放下了他那可悲的身段，语气近乎哀求。

“陈宇，之前……之前在公司，是我不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在这里，正式向你道歉！”

他说着，甚至微微弯下了腰。

“现在公司出了一点小问题，那个项目，只有你能解决。你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回来帮个忙？”

他见我没反应，急忙抛出他的筹码。

“CEO 说了，只要你肯回来，职位你随便开！技术副总监，怎么样？年薪……年薪八十万！这可是公司最高的待遇了！”

八十万。

他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数字。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放下了咖啡杯。

杯子和碟子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笑了。

发自内心的，冰冷的，充满嘲讽的笑。

“王经理。”

我叫出这个称呼，看到他身体明显一颤。

“我帮你算一笔账。”

我的声音不大，但咖啡厅里很安静，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我为公司开发的软件，拿下了五个亿的项目，你觉得，我只值两千块的辛苦费。”

“现在，因为你的愚蠢操作，公司可能要赔偿一个亿的违约金，你又觉得，我值八十万的年薪了。”

我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那双躲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经理，你的数学，和你的眼光一样差。”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一，那个不是 bug，是我在交接时明确提醒过你，不能直接上线的未完成接口。是你自己急功近利，一手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第二，我不是回来‘帮忙’的，我是来上班的。”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李承泽，“在这里，我是技术总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凑近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现在的价值，是年薪三百万。你，请不起。”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如同死灰的脸，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转身和李承泽一起，向门口走去。

身后，是王坤彻底呆滞、充满绝望的眼神。

走出咖啡厅，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胸中那口积郁了许久的恶气，终于彻底吐了出来。

无比爽快。

07

王坤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

三天后，项目违约的消息正式公布，公司需要向客户方赔付高达一亿元的违约金。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前公司内部炸开了锅。

公司的股价应声暴跌，一天之内蒸发了近三成。

董事会震怒。

王坤，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项目经理，顺理成章地成了那个最大的替罪羊。

他不仅被公司直接开除，还因为重大的管理失职，被公司法务部追究相应的经济和法律责任。

当初他用来威胁我的那些话，如今都应验在了他自己身上。

整个行业内，都传遍了“XX 公司为两千块逼走五亿项目核心，最终赔款一亿”的惊天笑话。

这家公司，成了所有圈内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公司的声誉一落千丈。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技术部门的员工。

他们看到了我的经历，也看到了公司的短视和刻薄，人心惶惶，再也无法安心工作。

一周之内，技术骨干走了近一半。

整个技术部门，几近瘫痪。

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我全身心地投入在华科的“盘古”项目中，带领着团队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

李承泽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几乎是有求必应。

在这种环境下，我的潜能被无限激发，团队的研发进展神速，每天都有新的突破。

就在这时，林薇也下定了决心。

她给我发来一张辞职信的截图，上面同样写着“个人原因”。

“陈宇，我不想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你们还招人吗？产品助理也行，端茶倒水也行！”

她的语气带着玩笑，但我知道她的决心。

我直接拿着她的简历，走进了李承泽的办公室。

“李总，我向您推荐一个人才。”

李承泽看了看林薇的简历，又看了看我，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能被你陈大总监亲自推荐的人，肯定差不了。产品部正好缺一个有经验的产品经理，让她明天就来报到吧。”

他大笔一挥，直接在简历上批了“同意”。

老朋友在新环境重逢，自然是感慨万千。

林薇看着我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和楼下那个已经变得暮气沉沉的老东家，不住地感叹。

“陈宇，你当初走得太对了。”

我笑了笑，给她倒了杯水。

“是你自己有勇气跳出来。”

我们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混乱和挣扎已经结束。

而属于他们的崩盘，才刚刚开始。

08

李承泽交给我的“盘古”项目，其野心远不止于打造一个底层操作系统。

它的第一阶段目标，就是对市面上所有主流的企业级软件进行功能覆盖和性能超越。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就是我前东家那个引以为傲的核心产品。

这无异于一场降维打击。

我太了解那个软件了。

它的每一个优点，每一个缺点，每一个潜在的漏洞，都刻在我的脑子里。

凭借着对它底层逻辑的深刻理解，再结合华科更先进的技术平台和更宏大的设计思路，我和我的团队，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开发出了一款打败性的新产品。

我们将其命名为“创世”。

“创世”不仅在功能上全面超越了旧产品，运行效率提升了三倍以上，还将硬件成本压缩了百分之四十。

最关键的是，我从架构层面，就彻底修复了所有旧产品可能存在的潜在缺陷。

它稳定、高效、并且极难被模仿。

李承泽对“创世”的完成度非常满意，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一个月后举行的年度行业技术峰会上，由我，作为“创世”项目的总负责人和首席架构师，亲自上台发布这款产品。

这是我第一次，要从幕后走向台前。

说不紧张是假的。

发布会前一晚，我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我的演讲稿。

林薇作为产品经理，给了我很多建议，帮我把那些晦涩的技术术语，转化成通俗易懂的语言。

峰会当天，会场座无虚席。

台下坐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厂商代表、技术专家和媒体记者。

我看到，当初那个抛弃了我前东家的五亿大客户的老总，就坐在第一排。

我也看到，我前公司的代表，也派人来了，他们坐在会场最偏僻的角落里，脸色阴沉。

当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和“华科技术总监”的头衔时，我深吸一口气，走上了聚光灯下的舞台。

起初的几分钟，我还有些紧张。

但当我开始讲解“创世”的架构，展示它的功能时，我忘记了所有紧张。

我眼中只有我亲手创造的这个产品，我的心血之作。

我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充满了激情和自信。

我没有说一句关于前东家的话，但我展示的每一个功能，都是对他们那款过时产品的无情碾压。

台下的气氛，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变得骚动。

我看到第一排那位大客户的老总，身体不断前倾，眼神里放出精光。

我看到许多技术专家在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我看到角落里我前公司的代表，面如死灰，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

四十分钟的演讲结束，我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会场先是静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掌声，是为“创世”而响，也是为我而响。

那一刻，我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不再是那个躲在代码后面的无名小卒。

峰会结束，华科的展台被围得水泄不通，咨询和表达合作意向的客户络绎不绝。

我的名字，陈宇，第一次，在整个行业内，变得如此响亮。

09

“创世”的发布，像一条鲶鱼，搅动了整个行业的池水。

凭借其无与伦比的性能和成本优势，它迅速开始蚕食市场。

我前东家那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市场份额，被严重挤压。

当初那个五亿大单的客户，在峰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就主动派人联系了华科。

一周后，他们正式与华科签下了一份价值更高、年限更长的战略合作协议。

签约仪式上，对方公司的老总特意找到我，端着酒杯，满脸歉意。

“陈总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当初我们要是直接选择华科，选择您，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麻烦事了。”

我只是淡淡一笑，与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前公司为了生存，不是没有想过反击。

他们试图模仿“创世”的功能，甚至想破解我们的代码。

但他们很快就绝望地发现，我在“创世”的底层架构中，设立了极高的技术壁垒。

那些环环相扣的加密算法和私有协议，是他们根本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们甚至想用高薪来挖角我们团队的成员，但李承泽给予的待遇和尊重，以及“盘古”项目巨大的吸引力，让我的团队凝聚力极强，没有一个人动心。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失去了核心产品和市场，前公司的资金链很快就断裂了。

大规模的裁员开始了。

我听说，王坤因为在行业内的“劣迹”，声名狼藉，一直没有找到像样的工作，生活过得十分潦倒。

那天晚上，我约了林薇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饭，庆祝“创世”项目第一阶段大获成功。

餐厅的灯光很柔和，音乐舒缓。

我和林薇聊着下一阶段的研发计划，也聊着一些生活中的趣事，气氛轻松而愉快。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身影，端着餐盘，低着头从我们桌边匆匆走过。

或许是心有所感，我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

那个身影，竟然是王坤。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曾经那身油腻的肥肉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张松弛的脸皮。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先是震惊，然后是羞愧，最后是无地自容的恐慌。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端着餐盘，仓皇地躲进了后厨。

林薇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些错愕地张了张嘴。

“那……那是王坤？”

“嗯。”

我应了一声，收回目光，用餐刀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

林薇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抬起头，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认真地想了想。

没有报复的快感，没有居高临下的得意，甚至没有怜悯。

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湖水。

“没什么感觉。”

我笑了笑，给她也切了一块牛-排，放到她的盘子里。

“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我们继续说刚才那个功能模块的事吧。”

是的。

他，以及那些过去的是非恩怨，对我来说，已经彻底翻篇了。

我不再需要从他的落魄中寻找快感来证明自己。

因为我的人生，早已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10

前公司的崩盘，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在挣扎了几个月后，董事会最终做出决定，打包出售公司的核心资产，以偿还巨额的债务。

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们手中最值钱，或者说唯一还值点钱的资产，仍然是那个基于我当初写的代码所开发出来的、如今已是残花败柳的软件系统的“所有权”。

李承泽在一次高层会议上提到了这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

“陈宇，你的意见呢？”李承泽问道。

我沉吟片刻，说：“技术是无罪的。那个软件的底层架构，依然有它的价值。如果价格合适，收购过来，可以作为我们产品线的补充，避免我们自己从零开始去兼容那些老旧的系统。”

李承泽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英雄所见略同。”

他当即拍板，让投资部去接洽。

由于前公司急于脱手，而华科是唯一的潜在买家，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

最终，华科以一个近乎“白菜价”的极低价格，成功收购了前公司的全部技术部门、知识产权以及相关的客户资源。

而我，被李承-泽任命为这次收购整合的技术代表，重返那栋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办公楼，进行资产评估和交接。

当我再次推开那扇玻璃门时，恍如隔世。

熟悉的办公区，已经人去楼空，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废弃的文件和空空如也的纸箱，工位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萧条和败落的气息。

我看到了我曾经的那个工位，角落里，靠着窗。

那盆我送给前台小姑娘的绿萝，已经枯萎了。

前公司仅剩的几位高层，点头哈腰地出来迎接我，脸上堆满了谦卑和讨好的笑容。

他们的态度，与当初王坤把我叫进办公室训斥时的那种傲慢，形成了天壤之别。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交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华科成功地完成了这次收购，等于是把我当初“丢失”在这里的心血，又亲手一件一件地拿了回来。

收购完成后，李承泽做出了一个更惊人的决定。

他将收购来的部门和资产，与华科原有的一个业务部门合并，成立了一家全新的子公司。

而我，被正式任命为这家子公司的 CEO。

从技术总监，到子公司 CEO，我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

李承泽在任命会议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我交给陈宇的，不仅仅是一个公司，更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亲手去建立一个真正尊重技术、尊重人才的理想国的机会。”

我站在台下，看着李承泽信任的目光，看着林薇为我骄傲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升职。

这是一种责任，一种传承。

也是一个新的，更大的挑战。

11

成为 CEO 之后，我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在那场风波中被迫离职、流散在各处的有才华的老同事，一个个地请了回来。

我给了他们更好的职位，更高的薪水，以及最重要的——尊重和发挥空间。

接着，我废除了所有形式主义的 KPI 考核，建立了以项目贡献和技术创新为核心的激励机制。

我倡导开放、平等的沟通文化，鼓励任何一个员工，随时可以走进我的办公室，提出他的想法，哪怕是批评。

在子公司成立的第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上，我站在台上。

我没有准备讲稿。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千块钱。

那二十张红色的钞票，已经被我抚平，但依旧带着折痕。

我把它展示给台下所有的员工。

“一年前，我为公司拿下五亿的项目，我的前领导，用这两千块钱，买断了我的价值和尊严。”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

“我拿着这两千块钱离开了。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控诉，也不是为了炫耀。”

“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

我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或成熟的脸。

“在这里，在我们的新公司，任何人的任何贡献，都会得到它应有的回报和尊重。你们的才华，将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我陈宇，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为公司流血流汗的兄弟，再流泪。”

话音落下，台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看到很多老同事的眼眶都红了。

我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公司的面貌焕然一新，员工们士气高涨，曾经的暮气一扫而空。

林薇，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的副手，担任公司的 COO。

我们在工作中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她细腻的管理和出色的沟通能力，弥补了我性格中的许多不足。

我们一起加班，一起讨论方案，一起为了公司的未来而奋斗。

在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晚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给她冲了一杯咖啡，看着她略带疲惫但依旧神采奕奕的脸。

那一刻，我心中一动。

“林薇，”我开口叫她。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除了工作，我们……或许可以聊点别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颊泛起红晕，低下了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的事业和爱情，都在这个曾经让我跌倒的地方，重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李承泽对我的成长非常满意，他开始有意地把我当成他的接班人来培养，带我接触更高层面的资本运作和集团战略。

我的眼光，也早已不再局限于一个产品，一个公司。

我开始思考，如何用技术，去改变整个行业的生态。

12

一年后。

由我领导的子公司，凭借数款打败性的创新产品，彻底改写了行业格局，成为了新的领头羊。

公司的市值翻了十倍。

陈宇这个名字，在技术圈里，已经成了一个近乎传奇的符号。

我是无数年轻程序员的偶像和目标。

我用公司的名义，并以个人名义注资，成立了一个青年程序员扶持基金。

专门去帮助那些有才华、有梦想，但暂时被埋没的年轻人。

我不想让他们重蹈我的覆辙。

在一次财经媒体的专访中，漂亮的女记者问了我一个问题。

“陈总，您现在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回过头去看当初那段被羞辱的经历，您现在心里是恨，还是感谢呢？”

我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恨，但也谈不上感谢。”

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个筛选机制。它用一种虽然痛苦，但却最高效的方式，帮我筛选掉了错误的环境和错误的人，让我明白了我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所以，我很感谢那两千块钱。”

我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任何波澜，只有对未来的展望和规划。

专访结束后，李承泽和林薇在门口等我。

我们三人并肩站在一起，讨论着公司下一步的全球化战略布局。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晚上回到家，我打开邮箱，看到一封匿名的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发件人，是我猜不到的乱码。

我点开它。

邮件里没有长篇大论，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谢谢你，陈总，你改变了我们很多人。”

我猜，这或许是前公司某个被我重新请回来的老同事发的。

也或许，是某个被我的经历所鼓舞的，陌生的年轻人。

已经不重要了。

我关掉电脑，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我的手机响了，是林薇发来的晚安信息。

我看着那片璀璨的灯火，露出了一个释然而自信的微笑。

我知道，属于我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