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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杀了我老婆和一双儿女后,我连夜赶回老家。我报了警,可警察出警后却说证据不足,只是口头警告了他。我去找崔溟拼命,结果我亲弟弟带人打断我的腿,警告我别不知好歹。我去找我爸妈,他们抱着我痛哭,骂崔溟是畜生。可到了晚上,他们却在饭里下足了安眠药,连夜把我绑起来送到了崔溟的面前。崔溟拿着偷配的我家钥匙,在我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你老婆孩子都是我杀的。”“你能拿我怎么样?”接着,他一把火将我烧死。我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一个杀人犯。再睁眼,我回到了接到妻儿死讯的这天。

第一章

手机在我耳边震动,空气让我有些喘不过气。电话那头是我弟弟姜磊的声音:“哥,你快回来吧,家里出事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项目文件散落一地。“出什么事了?是岑姝还是孩子们?”电话里长久的沉默让我心头发紧。“哥,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嫂子和孩子,都烧没了,没一个跑出来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上一世,我就是接到这个电话,奔赴了为我准备好的结局。我挂断电话,浑身冰冷。我立刻订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高铁。我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眼前浮现出妻子岑姝和孩子们的笑脸。我不会再让你们白死了。这一次,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回到老家,空气里弥漫着焦味,我家的二层小楼成了废墟。警戒线拉着,几个邻居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看见我,他们的眼神躲闪。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了村口的派出所。接待我的是个警察。我递上身份证。“我是姜焱,我家失火的案子,我要报案。”他瞥了我一眼,翻了翻记录本:“意外失火,已经结案了。”“意外?”我攥紧拳头质问,“我老婆和两个孩子都死在里面。你告诉我这是意外?”“法医鉴定就是意外,烧炭取暖,一氧化碳中毒后引发的火灾。”“问题就是有人纵火杀人!凶手叫崔溟,就住在村西头!”那警察嗤笑一声:“你有证据吗?警察办案讲究证据。”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被他们用同样的话语打发,然后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这一次,我看着他,说道:“好,我去找证据。”我转身走出派出所,阳光晃眼。我直接走向村西头崔溟的家。崔溟家门口,他正和几个村民笑着打牌。看到我,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没有起身,只是朝我抬了抬下巴。“哟,大老板回来了?”“听说家里绝户了?啧,节哀啊。”周围的村民也都安静下来,看着我,眼神各异。我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崔溟,是不是你干的?”崔溟哈哈大笑起来,把手里的牌摔在桌子上:“姜焱,你是不是伤心过度疯了?说话要讲证据的。”一个大婶在旁边帮腔道:“就是啊,小焱,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崔溟这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另一个男人也说:“你一年到头不着家。谁知道你老婆在家里干了什么引火烧身的事。”这些话,和上一世一模一样。我看着他们,只觉心寒。我不再废话,扑上去一拳砸向崔溟的脸。“我杀了你这个畜生!”崔溟没料到我敢动手,挨了一拳,鼻子顿时流出血来。他站起来,旁边的村民也涌上来,把我拉住。“反了你了!敢打我?”崔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神凶狠。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哥!你干什么!”

第二章

我弟弟姜磊带着两个村里的混混冲了过来,一把将我从人群里拽了出来。他凑到崔溟面前说:“溟哥,您甭跟他一般见识!我哥死了老婆孩子,疯了!”崔溟吐了一口血沫,一脚踹在姜磊的肚子上,吼道:“你他妈才来!你哥都快把我打死了!”姜磊被踹得跪在地上,他回头冲我吼道:“姜焱你个白痴!还不快跪下给溟哥道歉!”我看着我的亲弟弟,他此刻的嘴脸很陌生。“道歉?”我冷笑一声,“他杀了我老婆孩子,你让我给他道歉?”姜磊脸色一白,他冲过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嘶吼:“你他妈闭嘴!想让我们全家给你老婆孩子陪葬吗?”我盯着他,说道:“我的家已经没了!被他一把火烧没了!”周围的村民都听见了,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崔溟对着姜磊使了个眼色,说道:“姜磊,管好你哥。要是再让他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念旧情。”姜磊回头抓着我的衣领,喝道:“你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他的力气很大,带着他那两个混混朋友,把我架起来往家里拖。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激烈反抗,我知道没有用。我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崔溟,那个眼神让他脸上的得意僵住。被拖回了家。我妈抱着我哭喊:“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好儿媳,我可怜的孙子孙女啊!”我爸站在一旁,捶着胸口,流着泪咒骂着:“崔溟那个畜生!不得好死啊!老天怎么不开眼啊!”如果不是重活一世,我一定会被他们的演技骗过去。可现在,我只感到一阵恶心。我任由他们抱着我哭,脸上做出悲痛的表情,心里却一片死寂。哭够了,闹够了,我妈擦干眼泪,开始给我张罗饭菜。“儿啊,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妈给你下碗面,你得挺住,身体要紧。”她走进厨房,我爸则拉着我坐下,劝道:“小焱,我知道你难受,爸也难受。但是这事,我们惹不起崔溟,你明白吗?”“为什么惹不起?”我抬头问他,声音沙哑。我爸的眼神闪躲,叹了口气,说:“你别问了,总之,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斗不过他的。”“就因为斗不过,我老婆孩子就白死了?”“人都死了还折腾个屁!你非要为了几个死人,拖着我们全家一起死?”姜磊在一旁打断我。“你们?”我看着他,“你们会有什么事?”姜磊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话来,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妈端着一碗面条出来,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她把碗递到我面前,眼神里带着期待。我看着那碗面,上一世,就是这碗面,里面放了安眠药。我吃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被他们亲手绑起来,送到了崔溟那里。我端起碗,闻到一股苦味。这就是我的亲人。我站起来,将那碗面摔在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很响。我爸、我妈,还有姜磊,三个人都愣住了。“你……你这是干什么!”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尖锐。我盯着他们说:“我只想为我的妻儿讨回公道。”我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畜生!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你非要回来搅得家破人亡?”“这个家?”我环顾四周,冷笑道,“从你们决定牺牲我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就已经毁了。”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走进了我自己的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反锁。

第三章

我背靠门板,听到外面的争吵声。“怎么办?他好像知道了!”是我妈的声音。“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是我爸的声音。接着是姜磊的声音:“废什么话?直接把他腿打断绑了!再晚点溟哥该等急了!”我心头一沉。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了撬锁的声音。我环顾房间寻找防身的东西。我抄起书桌前的木椅,抵住门。“姜焱!你开门!你听爸妈说!”我爸在外面喊。“哥,你别犯糊涂了,快开门吧。我们都是为你好。”为我好?为我好就是把我送去给崔溟烧死?我没回答,只是用尽力气抵住门。门锁被从外面撬坏,“哐当”一声,门把手垂落。他们开始撞门。一下,又一下。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门框都在颤抖,木屑簌簌落下。我咬紧牙关,用肩膀顶住椅子,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声响。“反了!真是反了!”我爸在外面大吼,“姜磊,去拿斧子来!把门给我劈开!”斧子……我瞳孔一缩。很快,我听到了姜磊跑开又跑回来的脚步声。然后,是“砰”的一声巨响!一道裂缝出现在门板上,木屑四溅。斧刃的光从裂缝中透入,映在我瞳孔里。“姜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开不开门!”我爸在外面吼道。我后背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我不能在见到崔溟那个畜生付出代价之前,就死在我这群所谓的“亲人”手里。我看着变大的裂缝,脑子急转。我松开椅子,冲到窗边拉开窗户。这里是二楼,下面是水泥地。上一世,他们打断了我的腿,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这一世,就算摔断腿,我也要逃出去!就在我一只脚已经跨上窗台的时候,门“轰”的一声被劈开。我爸、我妈,和举着斧子的姜磊堵在门口。“想跑?”姜磊笑着,扔下斧子扑过来。我爸妈也紧随其后,冲上来想抓住我。我回头看了一眼楼下,这个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得重伤。到那时,我依然任他们处置。他们扑上来的瞬间,我一矮身,从姜磊腋下钻过,冲向被劈开的房门!刚冲到客厅,就被我爸从后面抱住腰。“放开我!”我挣扎着。“你还想跑!你这个不孝子!”我爸用尽了力气,青筋在他额头上暴起。姜磊也追了上来,一脚踹在我的膝盖窝。我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我妈拿着准备好的麻绳冲上来,开始捆我的手。那绳子,和上一世捆住我手脚,让我无法在火海中挣扎的绳子,一模一样。绝望再次袭来。难道我重活一世,依然无法改变这该死的命运吗?我看着他们三张扭曲的脸。“你们会后悔的。”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后悔?”姜磊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吼道,“现在该后悔的是你!哥,是你逼我们这么做的!”他将我绑紧,往外拖拽。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了。崔溟笑着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拍了拍我的脸。“姜焱,你看,我说了,你斗不过我的。”

第四章

崔溟手里把玩着我家的钥匙。上一世,他就是拿着这串偷配的钥匙,在我面前炫耀,然后点燃了我脚下的汽油。他将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上面的小熊挂件是女儿最喜欢的。“你那婆娘,跪在我脚底下求我的时候,那骚样儿,可比你好玩多了。”崔溟压低声音说。“你那两个小杂种,哭得我脑仁疼。一把火烧了正好清净。”我眼球布满血丝,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低吼。“崔溟!我要你的命!”“要我的命?”崔溟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姜焱,你就是个废物。”他站起身看着我。他对我的父母和弟弟说:“叔,婶,姜磊,辛苦你们了。这小子就交给我吧。”我爸搓着手,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这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我妈也附和道:“对对,小溟啊,你多担待。”“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姜磊则点头哈腰:“溟哥你放心,我哥他要是再敢乱来。”“不用你动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这一幕让人作呕。杀人凶手和我的家人,达成了一致。崔溟一挥手,他身后的两个混混走上前来,架起我就往外走。外面的风一吹,我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们把我架到村外的打谷场。这里,就是上一世我被烧死的地方。崔溟让那两个混-混把我扔在打谷场的中央。他自己则拎着一个塑料桶走了过来。是汽油。一切都和上一世的剧本一模一样。他拧开盖子,汽油味弥漫开来。他开始绕着我,将汽油一圈一圈地浇在地上。也浇在了我的裤腿上。液体浸透裤子,贴着我的皮肤。“姜焱,你知道吗?”崔溟一边浇汽油,一边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副好像什么都比我强的样子。”“你考上大学,走出这个村子。在城里买了房,娶了那么漂亮的老婆。”“凭什么?你凭什么能过得那么好?所以,我就想把你的一切都毁掉。”“看着你的孩子哭喊着叫爸爸。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现在,轮到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被烧成灰。去跟你的老婆孩子团聚。”他说完,将空了的油桶扔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在夜色中跳动,映着他的脸。我的父母,我的弟弟,还有那些村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他们是这场行刑的见证者。崔溟举着打火机,笑着对我说:“你老婆孩子都是我杀的。你能拿我怎么样?”他重复了上一世的台词,那是他胜利的宣言。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即将宣判我死刑的脸,嘴角却勾起一个笑。我笑了。崔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村口的方向,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而且不止一辆。数十道车灯光束划破夜幕!

第五章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被反绑于身后的双手间,摸出了那个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早在被他们抓住的时候,我就悄悄按下了快捷键。手机屏幕亮着,通话界面上赫然显示着“通话中”,时长:15分38秒。电话的另一端,是方记者。人证,物证,还有凶手刚刚亲口承认的完整供词,已经全部录给他了。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村庄的死寂。崔溟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着打火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尖锐。我依旧躺在地上。“我做了我早就该做的事。”我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远处的村民们也骚动起来,他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慌乱和不安。我那所谓的父母和弟弟,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们意识到,事情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十几辆警车和几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粗暴地冲开土路,将整个打谷场团团围住。车门迅速打开,一群刑警走了下来。方记者从他身后的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录音笔和相机,快步向我跑来。“姜焱!你怎么样!”“还活着。”我对他扯了扯嘴角。刑警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手持打火机的崔溟身上。“放下打火机!双手抱头!蹲下!”他发出的命令声如洪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崔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打火机,又看了一眼被汽油包围的我。“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点火!大家一起死!”他嘶吼着,将火苗凑近了我的身体。所有警察的神经都绷紧了,掏出枪对准了他。现场的气氛,一触即发。“小溟你别冲动!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我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但她不是在担心我,而是在担心崔溟。“溟哥!别冲动!”姜磊也跟着大喊。他们的反应,无疑是坐实了他们和崔溟是一伙的。中年刑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身边的方记者立刻将手机递了过去,说道:“李局,这是刚刚的通话录音,他亲口承认了所有罪行。”“包括杀害姜焱的妻儿,以及整个村子都被他胁迫的内幕。”被称为李局的中年刑警接过手机,只听了几秒,脸色就变得铁青。“崔溟,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崔溟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他知道自己完了。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占据了他的大脑。“我完了?那他也别想活!”他怒吼一声,手腕一抖,就要将打火机扔向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局身边的一名便衣男子猛然出手,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崔溟握着打火机的手腕。“啊!”崔溟惨叫一声,打火机脱手飞出,掉落在几米外的干草地上,火苗瞬间熄灭。几个特警迅速扑上,将崔溟死死地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尘埃落定。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方记者和两个医护人员冲过来,七手八脚地割断我身上的绳子,将我扶起来。“你小子,玩得也太大了。”方记者心有余悸地拍着我的肩膀。我没有说话,只是贪婪地呼吸。另一边,李局亲自走到我父母和姜磊面前,他的眼神冰冷:“你们三个,还有你们,”他指着那群不知所措的村民,“涉嫌包庇、妨碍公务、协助谋杀,全部带走!一个都不能漏!”警察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我那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的父母和弟弟,以及那群面如死灰的村民,一个个押上了警车。姜磊被押走时,回头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的怨毒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我妈则哭天抢地地喊着:“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是被逼的!是崔溟逼我们的啊!”我爸已经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我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被逼的?上一世,他们把我绑起来送给崔溟的时候,可没有半分被逼迫的样子。警车呼啸着带走了这村庄里所有的罪恶和秘密。打谷场上,只剩下我和方记者,还有李局和他的人。李局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说道:“姜焱同志,我是省厅刑侦总队的李建国。这次,多亏了你。”我握住他的手,问道:“李局,我只想知道,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李建国的眼神无比坚定地说:“当然。法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第六章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人无所遁形。我作为受害者和关键证人,向李建国和专案组的警察,完整地复述了从接到死讯到被绑到打谷场的全部经过。当然,我隐去了重生的部分,只说自己从弟弟和父母反常的言行中,察觉到了不对劲,提前做了准备。录音证据确凿,崔溟的犯罪事实无可辩驳。在经验丰富的审讯专家面前,他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他不但承认了自己因为嫉妒而纵火杀害我妻儿的罪行,还交代出了一个埋藏在这个村庄深处,长达十年的惊天秘密。十年前,村子后面的一座属于村集体的非法小煤窑发生了瓦斯爆炸,当场死了七个外地来的矿工。当时的村长,也就是崔溟的父亲崔建业,为了掩盖真相,逃避责任,买通了镇上的关系,威逼利诱了村里所有参与煤窑分红的家庭,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他们将七具尸体草草掩埋在后山,对外宣称那些工人是自己拿了钱跑了。而当年参与分红的家庭,几乎囊括了村里所有的人,包括我的父母。崔建业手里有一本详细的账本,记录了每一家分了多少黑心钱,谁参与了埋尸,谁负责封口。这本账本,就是悬在全村人头顶的一把利剑。几年前崔建业死后,这本账本就落到了崔溟的手里。他凭借着这个把柄,成了村里的新“皇帝”。他肆意妄为,鱼肉乡里,所有人都因为害怕当年的罪行暴露,而对他唯命是从,甚至到了包庇他杀人的地步。镇上的派出所所长,当年也收了崔建业的好处,自然也成了崔溟的保护伞。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所有人都向着一个杀人犯。那不是向着他,向着自己那份肮脏的秘密和苟延残喘的安宁。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们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无辜的岑姝和我的两个孩子,也包括我这个所谓的亲人。听完警察的转述,我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原来我以为的亲情和乡情,从头到尾,都建立在一场肮脏的血案之上。多么可笑,多么可悲。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村子都被封锁了。专案组在后山起获了七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当年的煤矿杀人案终于重见天日。以崔溟为首,包括我们镇派出所所长在内的一大批涉案人员,全部被刑事拘留。我的父母和弟弟姜磊,作为杀人案的从犯和煤矿案的知情者,也被一同羁押。事情在方记者的报道下,引起了轩然大波。《十年沉案,一个村庄的集体沉沦》,这篇报道一出,震惊全国。网络上,对崔溟和整个村子的声讨铺天盖地。而我,则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有同情我的,有佩服我勇敢的,也有质疑我为什么不早点报警的。我关闭了手机,不想再看外界的任何信息。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去殡仪馆,领回了岑姝和孩子们的骨灰。三个小小的盒子,沉甸甸地压在我的手上,也压在我的心上。我找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公墓,将他们安葬。墓碑上,并没有刻上我的名字。因为我知道,我已经不配和他们葬在一起了。我的手,也间接沾满了这个村子的“血”。

第七章

公开审判的那天,我坐在了旁听席的第一排。法庭上,我看到了崔溟,看到了我的父母,还有姜磊。不过短短半个月,他们所有人都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形销骨立,眼神空洞。崔溟穿着囚服,剃了光头,手腕上还留着枪伤的疤痕。他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当法官宣读他的罪行时,他全身都在发抖。故意杀人罪,手段极其残忍,情节极其恶劣。敲诈勒索罪,包庇罪,非法拘禁罪……数罪并罚。我的父母和姜磊,作为从犯,也面临着法律的严惩。他们站在被告席上,低着头,不敢看我一眼。庭审过程中,他们的律师试图用“被胁迫”来为他们辩护。我妈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哭诉,说他们都是被逼的,他们心里也是爱我的,只是害怕崔溟的报复。我爸则老泪纵横,说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我。姜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毁了他一生的仇人。我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爱?如果爱是把我绑起来送给凶手,那我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爱。最终的判决下来了。崔溟,因故意杀人罪、敲诈勒索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我爸,因包庇罪、协助非法拘禁罪、以及十年前的瞒报杀人案,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我妈,罪名相同,但考虑到其在杀人案中属于被动参与,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姜磊,因协助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未遂,且在煤矿案中有重大隐瞒情节,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村里其余涉案的村民和干部,也都根据情节轻重,得到了相应的法律制裁。当法官敲下法槌的那一刻,我妈当场就瘫倒在地,嚎啕大哭。我爸则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佝偻着背,被法警带了下去。姜磊在被带走时,突然挣脱了法警,冲着我嘶吼:“姜焱我X你妈!我这辈子都让你毁了!这个家也是你毁的!”我看着他扭曲的脸,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哀。这个家,不是我毁的。是他们自己。从他们选择用别人的鲜血来换取苟安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就已经注定要分崩离析。崔溟被带走时,经过我的身边。他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解脱和彻底的认输。“行,姜焱,算你狠。老子栽你手里,不冤。”他沙哑地说。我没有回应他。这不是一场输赢的游戏。我失去的,是我的整个世界。而他失去的,仅仅是他罪恶的生命。

第八章

判决结束后的一个月,崔溟被执行了死刑。我收到了法院的通知,但我没有去现场。他的死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应有的审判。村子彻底败落了。青壮年几乎全被关进了监狱,剩下的老弱妇孺也因为害怕和羞愧,纷纷搬离了那个地方。曾经还算热闹的村庄,如今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鬼村”,被彻底废弃。我家的那片废墟,始终没有人去动。它就像一道丑陋的疤痕,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提醒着人们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处理掉了在家乡的所有事务,回到了外出务工的地方。公司那边,因为我长时间的缺席和那场全国皆知的风波,给了我一笔丰厚的补偿金,解除了劳动合同。我也乐得清静。我卖掉了家乡的房子,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我和岑姝、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我无法再待下去。方记者来看过我一次,他已经因为那篇报道,成了新闻界的风云人物。他劝我向前看,说我还年轻,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路?我的路,在接到那个电话的瞬间,就已经走到尽头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会呼吸的躯壳。有一天,我接到了监狱的电话,是我爸。他在里面病重了,想见我最后一面。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在医院的监护病房里,我见到了他。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曾经那个能用斧子劈开房门的男人,如今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我的手,说道:“儿……爸……对不起你……”他的手冰冷而干枯。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恨吗?当然恨。但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那些恨意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你……和你妈……还有小磊……都好好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在交代遗言。我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喘息了一会儿,又说:“别……别怪他们……都怪我……”“当年……是我鬼迷心窍……带头拿了那笔钱……”“是我……把这个家……带进了地狱……”说完这句话,他猛地咳嗽起来,监测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开始抢救。我被请出了病房,隔着玻璃,我看着他在病床上痛苦地抽搐,最后,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我只是转身,离开了医院,没有再回头。

第九章

我爸的死,并没有在我心里激起太大的波澜。我没有去处理他的后事,监狱方面会处理。之后,我妈和姜磊通过狱警,几次三番地想要联系我,想要我的原谅。我全部拒绝了。原谅?我有什么资格替我死去的妻子和孩子去原谅他们?我一个人,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开始了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我去了很多地方。去西藏,看过纳木错的星空,那里的天空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去大理,看过洱海的日出,金色的阳光洒满水面,温暖却不刺眼。我去过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也穿梭于人山人海的城市。我见过很多笑脸,也见过很多眼泪。我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悲欢离合。我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有人说我看起来很酷,有人说我看起来很忧郁。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早就随着那场大火,一起化成了灰。两年后,我在一个南方的小镇停下了脚步。我租下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我开始学着种花,养草,每天的生活就是浇水,施肥,修剪枝叶。我不再去想过去的事,也不再去想未来。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安静地活着。有时候,镇上的孩子会跑进我的院子,好奇地看我侍弄那些花草。他们会问我:“叔叔,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啊?”我会告诉他们:“因为叔叔在等一个人。”他们会问:“等谁呀?”我抬起头,看着透过桂花树叶洒下的斑驳阳光,仿佛又看到了岑姝温柔的笑脸,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身影。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或许,也在等待自己的灵魂,从那片灰烬中,重新归来。终有一天,我会去见他们。到那时,我会告诉他们,我为他们报了仇。然后,我会牵着他们的手,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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