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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前,我给六位领导订了最贵的包厢。

这是老板亲自授意的,说要彰显公司实力。

结果我去报销,财务说老板没批,让我找老板要去。

开席前十分钟,我看着包厢里其乐融融的领导们。

默默给老板发了条短信:“王总,财务说您没批餐费,饭店要赶人了。”

01

包厢的门虚掩着,沉重的红木雕花透出缝隙里暖黄的光。

那光,连同里面推杯换盏的喧嚣,一起被隔绝在外。

我站在门外冰冷的大理石走廊上,感觉自己像个可笑的门神,守着一场不属于我的盛宴。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的脸,惨白一片。

时间显示,七点二十分。

距离正式开席,只剩十分钟。

身后,饭店大堂经理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那职业化的微笑,此刻在我眼里比催命符还可怕。

“小姐,您看这个费用……”

他的声音礼貌,但语气里的催促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神经。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空调过滤过的、干燥的空气。

“我再催一下。”

我的声音很稳,稳到自己都觉得陌生。

经理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没再紧逼。

我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脑海里回放着下午在财务部的场景。

财务总监刘梅,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假笑,将我的报销单轻轻推了回来。

“小林啊,不是我不给你批。”

她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

“王总那边没签字,这不合规矩。”

“我没法给你走账。”

我解释说,这是王总秘书电话里直接授意的,让我先垫付定金,尾款饭后结算公司走账。

刘梅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你就去找王总签字。”

“公司有公司的流程,到我这里,就得认我的规矩。”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整个下午,我连王总的办公室门都没能进去。

秘书说,老板在见重要客户。

现在,这个“重要客户”大概就坐在那扇门后,成了六位领导之一。

而我,这个奉旨办差的小兵,成了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个。

五万块。

不是五百,不是五千。

是我辛辛苦苦工作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数字。

让我自己垫付?

我配吗?

门缝里又传出一阵哄堂大笑,是王总那标志性的洪亮笑声。

他正在兴头上。

我能想象他满面红光,大手一挥,尽显老板派头的模样。

彰显公司实力。

这是他通过秘书传达给我的原话。

现在,实力马上就要彰显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的胃开始抽痛。

是紧张,也是愤怒。

我凭什么要为这种高层间的权力游戏买单?

刘梅想敲打王总那支好大喜功的笔,凭什么要用我一个新人的前途和薪水做代价?

我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是我早就编辑好的一条短信。

收件人,王立国。

也就是王总。

发送键就在我的指尖下方,只要轻轻一按。

我仿佛能看到按下之后即将引爆的连锁反应。

王总的面子,刘梅的算计,其他几位领导的尴尬,饭店经理的步步紧逼。

而我,这个引爆一切的导火索,下场会是什么?

被迁怒,被穿小鞋,甚至被开除?

可不按呢?

我今晚就得背上这五万块的账。

然后,明天,刘梅会以“办事不力”为由,在我的试用期鉴定上画上一个大大的叉。

我依然是死路一条。

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我不再犹豫。

拇指重重地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发送图标。

信息已发送。

时间,七点二十五分。

我抬起头,目光穿过门缝,死死锁住主位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几乎是瞬间,王总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然后迅速褪去血色,变得铁青。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带着一股杀气,在包厢里扫视了一圈。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副总们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交谈声戛然而止。

王总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最后刀子一样钉在了财务总监刘梅的脸上。

就在这时,饭店经理像是算准了时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轻轻敲响了包厢门。

“笃,笃,笃。”

三声轻响,像三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推开门,对着满屋子的大领导,微微鞠躬。

“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们这边结算系统马上要日结,想问一下餐费……”

一屋子的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02

王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那是一种混杂着暴怒、惊愕和极度难堪的神情,青一阵白一阵,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他死死瞪着刘梅,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刘梅却像是没看见,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辜。

“哎呀,怎么回事?”

她看向门口的我,又转向饭店经理。

“不是还没吃完吗?怎么就催着结账了?”

“我们公司是大客户,还能跑了不成?”

她这番话,绵里藏针,把“公事公办”的姿态摆了个十足。

饭店经理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站在那里,垂着眼,一言不发,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王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此刻发作,只会让场面更难看。

他是在座所有人的老板,是这场“彰显实力”的晚宴的主角。

他丢不起这个人。

“我来处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一把推开挡在他和饭店经理之间的我。

那力道之大,让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墙上。

我稳住身形,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黑色的卡。

“刷卡。”

他把卡递给经理,语气冰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五万,够不够?”

经理连忙点头哈腰地接过卡,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够了够了,王总您大气。”

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低气压中心。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总走回座位,重重地坐下,他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事一桩,一点误会。”

他对众人强颜欢笑。

“大家继续,继续吃,菜都要凉了。”

没人动筷子。

那几个副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全是戏。

销售部的李总,是王总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他看刘梅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敌意。

技术部的张总,向来与世无争,此刻也皱着眉,显然对这种把戏很不满。

而刘梅,她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着手,一副事不关己、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顿饭,是彻底没法吃了。

山珍海味摆在眼前,却形同嚼蜡。

没有人说话,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诡异的沉默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依然站在门口,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终于,王总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迁怒。

“你。”

他开口了。

“先进来。”

我顺从地走进包厢,低着头,站在他桌边。

“你先回去吧。”

他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今天没你事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安抚,甚至没有一句质问。

只有冷冰冰的驱逐。

我成了那个被迁怒的倒霉蛋,那个里外不是人的出气筒。

委屈和失望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几乎要将我淹没。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我抬起头,直视着王总的眼睛,他的眼里只有压抑的怒火。

“好的,王总。”

我轻轻地说。

然后,我转向其他几位领导,微微鞠了一下躬。

“各位领导,我先走了。”

我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迈步,离开。

我的背挺得笔直。

走出包厢,关上那扇沉重的门,将里面所有的暗流汹涌都隔绝在身后。

走廊很长,灯光很亮,照得我有些眩晕。

我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看着那鲜红的数字一点点变化。

电梯门打开,我走了进去。

不锈钢的镜面映出我的脸,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被赶走,不代表我输了。

王总自掏腰包,刘梅的目的初步落空,高层之间的裂痕已经产生。

这只是一个开始。

电梯下沉,我的心却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03

第二天踏进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异样目光。

空气里弥漫着八卦和揣测的味道,粘稠得让人呼吸不畅。

我目不斜视地走向我的工位,身后是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吧?昨天年会那个。”

“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听说王总当场就让她滚了,估计转正悬了。”

这些声音像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背上。

但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昨天积压的工作邮件。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过多久,一个尖细的女声在茶水间方向响起,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整个开放式办公区的人都听见。

“有些人啊,就是不懂规矩。”

是刘梅的头号亲信,会计小张。

“刚来几天啊,就想越过财务直接找老板,真当公司是她家开的?”

“现在好了,害老板自己掏了五万块,看她怎么收场!”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就是,刘总监那也是按制度办事,不然公司不就乱套了?”

我敲击键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这些话,就是说给我听的。

她们在执行刘梅的意志,试图在舆论上将我彻底孤立,把我钉在“不懂规矩、办事不力”的耻辱柱上。

我不在乎。

口水淹不死人。

但我的直属上司,行政部经理周浩,显然很在乎。

他通过内部通讯软件给我发来一条信息:“来我办公室一下。”

我走进他那间小小的玻璃隔间。

周浩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微胖,头发有点稀疏,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和事佬的笑容。

他让我坐下,亲自给我倒了杯水。

“小林啊,”他搓着手,面露难色,“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

我端着水杯,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你看……你一个新人,刚来公司,很多事情还不熟悉。”

“刘总监呢,是公司的老资格了,她这个人,就是比较讲原则。”

“要不……你抽个时间,去给刘总监道个歉,说几句软话。”

“这事儿啊,也就过去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我这是为你好”的暗示。

我心里冷笑。

道歉?

我错在哪了?

奉老板的命办事,被财务卡着,最后为了不让公司丢脸、不让晚宴泡汤,无奈之下求助老板。

我有什么错?

让我去给那个设局害我的刘梅道歉?

周浩这是想息事宁人,牺牲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兵,去平息财务总监的怒火,保住他自己部门的安宁。

我的沉默让周浩有些不自在。

“小林啊,听我一句劝,职场上,有时候不能太较真。”

“低个头,不吃亏。”

我放下水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周经理,我做错什么了吗?”

周浩被我问得一愣。

“我只是在执行王总的命令。”

“如果说我哪里做得不对,那可能就是,我不该在公司声誉即将受损的时候,还想着要遵守那个所谓的‘流程’。”

我的话不卑不亢,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周浩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温顺的新人,会如此直接地顶回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周经理,”我打断他,“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想先出去工作了,手上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说完,我站起身,没再看他,径直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工位上,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压抑。

我打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是我入职以来,保存的所有东西。

王总秘书那封要求订餐的邮件,我特意截了图。

我和饭店经理所有关于价格、菜单、时间的沟通记录,都整理成了文档。

我用手机录下了下午和刘梅对话的全部内容,此刻录音文件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还有我三次去财务部申请报销的时间点,每次接待我的人是谁,她们用什么理由拒绝我,我都用备忘录一一记下。

流言蜚语,同事孤立,上司施压。

这些都只是开胃菜。

刘梅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而这些,就是我准备好的,用来反击的弹药。

我把所有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得清清楚楚。

然后,我开始敲击键盘,起草一份新的文档。

04

暴风雨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

下午三点,一封由人事部总监亲自发出的邮件,送达了我的邮箱,同时抄送给了我的上司周浩和王总。

邮件标题是:“关于对行政专员工作违规问题的处理通知”。

我点开邮件,冰冷的官方辞令扑面而来。

刘梅正式向人事部提交了书面投诉。

投诉内容直指我三大“罪状”:无视公司财务规定,多次尝试违规报销;在正常沟通渠道受阻后,不寻求直属上司帮助,反而选择“越级汇报”,扰乱管理秩序;因个人工作失误,导致公司高层晚宴出现重大尴尬场面,给公司声誉带来负面影响,并造成王总个人财产损失。

每一条,都措辞严厉,上纲上线。

最后的结论是,鉴于我尚在试用期,建议公司立刻予以辞退处理。

好一招先发制人。

她这是想一棍子直接把我打死。

周浩几乎是立刻就从他的玻璃房里冲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慌。

“小林!你……”他指着我的电脑屏幕,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抬起头,对他安抚性地笑了一下。

“周经理,别急。”

我的平静让他更加错愕。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我早已准备好的那份文档,添加到了邮件附件里。

文档的标题是:《关于年会聚餐费用问题的事件报告》。

我没有直接回复人事总监的邮件。

而是新建了一封邮件。

收件人,填上了人事总监的名字。

抄送栏里,我依次填上了王总,和我的直属领导周浩。

邮件正文,我只写了寥寥数语:

“尊敬的各位领导:关于昨日年会聚餐费用一事,附件为详细情况说明,请审阅。为给公司造成的不良影响,我深感抱歉。此事因我而起,我愿意承担相应责任。但恳请领导能在详查事实后,给我一个公正的评判。”

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谦卑到了尘埃里。

但附件里的那份报告,却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报告里,我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只用最客观的笔触,陈述事实,罗列证据。

第一部分:任务来源。

我附上了王总秘书邮件的完整截图,邮件里“务必订最高规格的包厢”、“彰显公司实力”等字眼,被我用红色方框重点标出。

第二部分:任务执行。

我附上了与饭店经理的沟通记录,证明我完全是按照领导要求执行,并且提前将五万元的预估费用以邮件形式报备给了周浩和财务部。

第三部分:报销受阻。

我用表格的形式,清晰列出了我三次前往财务部申请预支或报销的时间、接待人和被拒理由。

每一次的理由都是冷冰冰的“王总未签字,不合规矩”。

我还附上了那段与刘梅对话的录音文件,文件名标注为“与财务总监沟通记录”。

第四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部分:危机处理。

我用叙事的方式,详细描述了开席前十分钟的窘境。

饭店经理的催促,我的焦急,以及我多次尝试联系王总秘书和周浩均未果的通话记录截图。

最后,我写下了那段精心设计的内心独白:

“在所有正常沟通渠道均已失效,晚宴即将被迫取消,公司声誉面临严重受损风险的紧急情况下,作为本次事件的具体执行人,我内心万分焦急。为避免最坏情况的发生,维护公司和王总的体面,我别无选择,只能冒着被误解的风险,将此紧急情况直接汇报给王总。事后我深知此举或有不妥,但当时情势所迫,实属无奈之举。”

我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维护公司利益,走投无路,只能悲壮地“舍生取义”的形象。

一个完美的、受尽委屈却顾全大局的受害者。

检查了一遍所有内容,确认没有任何疏漏。

我移动鼠标,点击了“发送”按钮。

邮件,带着我所有的冷静和愤怒,飞向了它该去的地方。

周浩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完成了这一切,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大概从未想过,一个看起来柔弱可欺的新人,手里竟然握着如此完整的证据链。

我转过头,看着他震惊的脸。

“周经理,”我轻声说,“现在,我们只需要等。”

05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从那封抄送给王总的投诉邮件里,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大家都在悄悄观察着我,也观察着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大门。

我的报告像一颗投入深水潭的炸弹,虽然表面平静,但我知道,水面之下早已暗流汹涌。

王总的办公室里。

他会先看到刘梅那份措辞严厉的投诉。

以他的性格,第一反应必然是愤怒,觉得我这个小职员给他捅了娄子。

但紧接着,他会看到我发给他的那封邮件,以及那份堪称完美的《事件报告》。

两份文件,两种截然不同的叙事。

刘梅的投诉,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本质上是在指责王总用人不当,管理混乱。

而我的报告,却将所有行为都解释为“维护公司声誉”、“维护王总体面”。

尤其是那句“无奈之下只能向最高领导紧急求助”,简直是拍马屁拍到了他的心坎里。

这等于是在告诉他:老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两相对比,谁是忠臣,谁是奸佞,一目了然。

昨天他自掏腰包的那五万块,在刘梅的叙事里,是他为我的失误买单。

但在我的叙事里,就变成了他为了维护公司形象,不得不自己出来收拾被刘梅故意制造的烂摊子。

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王总这个人,最好面子。

刘梅此举,无疑是把他按在地上,当着所有高管的面,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果然,没过十分钟。

“砰!”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王总铁青着脸走了出来,手里捏着几张A4纸,正是被他打印出来的我的那份报告。

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惊讶,但昨天那种冰冷的迁怒,已经荡然无存。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朝着走廊另一头的财务总监办公室走去。

他身后的秘书,抱着一摞文件,小跑着跟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总的脚步又快又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大家的心跳上。

他没有敲门。

“쾅!”

一声巨响,他直接一脚踹开了刘梅办公室的门。

整个楼层都为之一震。

紧接着,是王总那压抑不住的咆哮声。

“刘梅!”

“你他妈给老子解释一下!”

“这是什么?!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王立国现在是提不动刀了?!”

“啪!”

是文件被狠狠甩在桌面上的声音。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吓得缩起了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我,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脊背挺得笔直。

我低着头,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隔壁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我能听到刘梅尖锐的反驳声,夹杂着“按规矩办事”、“预算超标”之类的辩解。

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王总更加狂暴的怒吼所淹没。

“规矩?!”

“老子的规矩才是规矩!”

“这家公司姓王,不姓刘!”

“你卡我的餐费,让老子在所有副总面前丢人,这就是你的规矩?!”

“你他妈是想造反吗?!”

这些话,粗暴,直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旁边的同事,一个平日里和我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姑娘,悄悄凑过来,用气音对我说:“你……你没事吧?”

我转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能有什么事。”

是啊。

我能有什么事呢?

火已经成功烧到了该烧的人身上。

我这个小小的导火索,任务已经完成了。

现在,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看一场神仙打架的好戏。

我甚至还有闲心,拿起杯子,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

经过周浩的办公室时,我看到他正趴在玻璃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走廊尽头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暴。

他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大概在庆幸,自己没有真的逼着我去给刘梅道歉。

06

王总和刘梅的争吵,成了整个下午的主旋律。

那扇被踹开的门,就那么大喇喇地敞着,将里面的战火毫无保留地展示给所有人。

这不再是我和一个财务总监的私人恩怨。

它像一个信号,点燃了公司内部积压已久的矛盾。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销售部总监李总。

他是王总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早就对刘梅利用财务流程卡业务费用的做法深恶痛绝。

他看到王总亲自下场手撕刘梅,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他抱着一沓厚厚的单据,直接冲进了王总的办公室,当时王总刚和刘梅吵完,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据后来秘书偷偷透露,李总一进去,就声泪俱下地开始“诉苦”。

“王总,您可得为我们销售部做主啊!”

“上个季度,我们为了拿下那个城南的项目,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

“结果呢?招待费的报销单,在刘总监那里压了整整三个月!”

“她说票据不合规,让我们重新弄。”

“我们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客户补,补回来了,她又说超过了报销期限!”

“王总,兄弟们在前面拼刺刀,后勤的粮草弹药跟不上,这仗还怎么打?”

李总的话,句句都说到了王总的心坎上。

王总刚被刘梅摆了一道,正愁没地方发泄,李总的“苦情戏”简直是送上门的炮弹。

紧接着,其他几个业务部门的老总也闻风而动。

市场部说,他们策划的大型推广活动,预算被刘梅砍了一半,导致效果大打折扣。

研发部说,他们申请采购一批新的服务器,报告被刘梅以“非必要支出”为由驳回,严重影响了新产品的开发进度。

一时间,王总的办公室门庭若市。

刘梅的“罪状”被一条条地陈列出来。

卡报销、砍预算、拖流程……几乎每个部门都吃过她的亏。

之前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谁也得罪不起这位手握公司钱袋子的“铁娘子”。

现在,王总亲自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这些人精一样的老总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墙倒众人推的好机会。

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原本只是想自保,想把火引开。

却没想到,无意中点燃了一场席卷整个公司的“倒流运动”。

我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却又奇异地置身事外。

没有人再敢对我指指点点。

之前那些看我笑话的眼神,现在都变成了敬畏和好奇。

我的直属上司周浩,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我的工位旁,脸上堆满了关切的笑容。

“小林啊,委屈你了。”

他把咖啡放在我的桌上。

“我就知道,你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员工。”

“放心,这件事,我们行政部一定会支持你到底!”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我看着他那张瞬间变得正义凛然的脸,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昨天,他还劝我去给刘梅低头道歉。

今天,他就成了我最坚定的支持者。

职场的风向,变得就是这么快。

我没有点破他,只是礼貌地站起来。

“谢谢周经理。”

我端起那杯咖啡,闻了闻。

很香。

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晚。

我意识到,我无意中做对了一件事。

在职场这个复杂的丛林里,你个人的力量是渺小且微不足道的。

想要扳倒一个强大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她真正的敌人,然后,给他们递上一把刀。

而我,恰好递出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07

刘梅在四面楚歌的巨大压力下,并没有坐以待毙。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

只要能证明我这个“导火索”本身就有问题,那我引爆的一切,其正当性都会受到质疑。

王总的怒火,也可能会因此重新转移。

她开始利用她财务总监的职权,调阅我入职以来所有经手的工作文件和报销记录。

她在鸡蛋里挑骨头,试图找出我的任何一个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错处。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几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终于,她还是找到了她认为的“突破口”。

周五下午,我被审计部的两个人叫进了会议室。

审计部是独立于所有部门之外的机构,直接向董事会负责。

但谁都知道,审计部的负责人,是刘梅一手提拔上来的。

会议室里,两个审计员面无表情地坐在我对面。

“林小姐,我们接到举报,需要向你核实一些情况。”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开口道。

他推过来一份文件。

那是我三个月前为部门采购一批办公用品的报销单。

“我们发现,这批采购的物品中,有一项多功能打印机,其采购价格比市场同期均价高出了百分之三十。”

“举报人怀疑,你在这笔采购中,存在吃回扣的行为。”

“吃回扣”。

这三个字像三颗子弹,精准地射向我的胸口。

在职场,这几乎是最致命的指控。

一旦坐实,别说转正,我会被立刻开除,并且在履历上留下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震惊,然后是滔天的愤怒。

刘梅,你好狠的手段!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报销单,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三个月前,我刚入职不久,对一切都还不熟悉。

那批办公用品,是周浩亲口交代我,去他指定的一家供应商那里采购的。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能在网上或者去大型办公用品超市买,那样不是更便宜吗?

但我只是个新人,上司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根本没有质疑的资格。

原来,坑在这里等着我!

刘梅查不到我别的问题,就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周浩……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把我当成了替罪羊?

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我拿不出证据,证明这是周浩的授意,那这个黑锅,我就背定了。

周浩为了自保,绝对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这个新人身上。

到那时,我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看着对面审计员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这场斗争,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

刘梅这是要一击毙命,把我彻底钉死。

我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但我抬起头时,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我可以看一下当时的采购申请单吗?”我问。

年纪轻一些的那个审计员,从文件夹里抽出另一张纸,递给我。

那是我当时填写的采购申请单。

上面罗列着需要采购的所有物品,包括那台价格虚高的打印机。

而在申请人签名的下方,“部门负责人审批”那一栏里,是周浩那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看到那个签名,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但还不够。

只有一个签名,周浩完全可以辩解说,他只是审批了采购需求,但并不知道我从哪里用什么价格买的。

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

指定的供应商……

我记得当时是周浩用微信把那个供应商的名片推送给我的。

聊天记录!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我几乎立刻就想掏出手机,但理智阻止了我。

不能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对两位审计员说:“我需要一点时间,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并且查找一些相关的沟通记录。”

年长的审计员看了看表:“可以。我们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们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点了点头,拿起我的手机和水杯,走出了会议室。

我没有回工位,而是直接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消防通道。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我颤抖着手,打开了微信。

我的手心全是汗,屏幕解锁了好几次才成功。

我疯狂地向上翻着和周浩的聊天记录。

三个月,几千条信息。

找到了!

我找到了那张供应商的微信名片推送。

紧接着,我点开了我和那个供应商的聊天记录。

我记得,当时我还价了,但对方很强硬。

我翻找着,心跳如鼓。

终于,一行字跳进了我的视G界。

是那个供应商发给我的。

“美女,别为难我了。这个价格是给你们周经理的协议价,一分都不能少。”

“这是你们X经理的老规矩了,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我看着那行字,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

就是它!

这,就是最致命的证据!

我迅速地将这几段关键的聊天记录截了图,连同周浩推送名片的截图一起,保存了下来。

刘梅,你想挖坑给我跳?

那我就把这个坑,挖得再大一点,深一点。

看看最后,埋掉的会是谁。

我回到座位上,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封新的邮件。

08

我没有理会那两个还在会议室里等着我的审计员。

我直接将那张有周浩亲笔签名的采购申请单扫描件,连同我刚刚截下的那几张致命的聊天记录截图,一起添加到了邮件附件里。

这封邮件,我设置了两个收件人。

第一个,是审计部的负责人。

第二个,是王总。

我没有抄送给任何人。

包括周浩。

邮件正文,我依然写得言辞恳切,充满了委屈和无助。

“尊敬的王总、审计部领导:”

“关于审计部正在调查的我经手的一笔办公用品采购事宜,我感到万分震惊和委D屈。作为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我始终抱着学习的态度,严格遵守上级领导的指示开展工作。”

“该笔采购,从供应商选择到价格确认,均由我的直属上司周浩经理指定。附件一为有周经理亲笔签名的采购申请单。附件二、三、四为我与周经理及供应商的微信沟通记录,可以证明此事。”

“我完全不理解为何采购价格会高于市场价,更不涉及任何形式的回扣行为。恳请公司彻查此事,还我清白。谢谢!”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送。

做完这一切,我才慢悠悠地走进会议室。

那两个审计员看到我进来,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林小姐,你的解释呢?”年长的那个敲了敲桌子。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坐下,看着他。

我说:“我的解释,已经用邮件发给你们的领导和王总了。”

“我想,你们很快就会收到新的指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错愕。

他们大概没想到,我没有当面辩解,而是直接把事情捅到了最高层。

就在这时,年长审计员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一变,立刻站起身,走到角落里去接电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能听到“好的”、“明白”、“是,是”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他走回来,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忌惮,甚至还有一丝同情的神情。

同情?

他同情的不是我,而是周浩。

“林小姐,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

他收拾着文件,语气变得客气了许多。

“打扰你了,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我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议室。

我回到工位,刚坐下,就看到周浩从他的办公室里冲了出来,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径直朝着审计部的方向跑去,脚步踉跄,像是丢了魂。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慌、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他眼中可以随意牺牲和拿捏的新人,手里竟然还留着这样致命的后手。

我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从他让我去给刘梅道歉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那点稀薄的上下级情分,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你想让我当替罪羊,那就要做好被我反噬的准备。

没过多久,周浩被审计部的人“请”进了会议室。

那扇门关上后,就再也没有轻易打开。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内心毫无波澜。

我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报复的快感。

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对这个职场丛林的重新审视。

我原本以为,最大的敌人是刘梅。

现在才发现,在这个斗兽场里,任何人,在利益面前,都可能瞬间从盟友变成敌人,从上司变成背后捅刀子的刽子手。

而王总……

他看到这份新证据,又会作何感想?

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心机太深,手段太狠,留着是个祸害?

我的命运,依然悬在他的手中。

09

周浩在会议室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当他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地靠在门框上。

他被审计部正式约谈了。

面对我那铁证如山的聊天记录,他根本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他很快就承认了自己利用职务之便,指定供应商,并从中获取利益输送的事实。

这把由刘梅点燃,原本想烧死我的火,一个回旋镖,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我的直属上司。

但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这把火,反而烧得更旺了。

它直接引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周浩这种明显存在问题的报销申请,为什么能在刘梅掌管的财务部一路绿灯,顺利通过审批?

是财务部的审核流程形同虚设?

还是刘梅作为财务总监,本身就存在失察,甚至……同流合污的嫌疑?

王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立刻召集了董事会紧急会议。

在会上,他痛心疾首地陈述了近期公司内部暴露出的管理漏洞和财务风险,从我的年会餐费事件,到周浩的采购回扣事件,矛头直指财务部的混乱和失控。

他义正言辞地提出,为了整顿公司风气,堵住财务漏洞,必须立刻对财务部近三年来的所有账目,进行一次彻底的、全面的审计。

这个提议,得到了董事会大部分成员的支持。

刘梅在会上脸色煞白,据理力争,说这是王总对她的打击报复,是小题大做。

但周浩这个活生生的案例摆在那里,她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董事会决议通过。

成立一个由董事会直接领导的专项审计小组,即日进驻财务部。

消息传出,整个公司都炸了锅。

刘梅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她回到办公室,把自己关在里面,再也没有出来。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财务王国,那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即将被从里到外翻个底朝天。

而我,这个最初的导火索,此刻却成了最安全的旁观者。

之前被刘梅打压、刁难过的员工,那些在报销和预算上吃过亏的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们开始悄悄地向审计小组提供各种线索和证据。

有的人拿出了被无理驳回的报销单。

有的人举报某笔可疑的账目支出。

墙倒众人推。

鼓破万人捶。

刘梅苦心构建的堡垒,在一夜之间,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那些曾经对她溜须拍马、唯唯诺诺的下属,为了自保,纷纷成了背后捅刀子最狠的人。

我看着这一切,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没有去向审计组提供任何“黑料”。

我手里的牌,已经打完了。

剩下的,是王总和刘梅,以及她那些宿敌之间的战争,与我无关了。

我每天正常上下班,处理着手头的日常工作,仿佛公司里那场惊天动地的审计风暴,只是与我无关的背景音。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安静。

我已经从这场旋涡的中心,成功抽身。

现在,我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最终的结局。

10

审计风暴席卷了整整一个月。

公司的气氛变得异常严肃,每个人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其中。

财务部成了公司的禁区,审计小组的人进进出出,搬走了一箱又一箱的账本和凭证。

刘梅手下的几个亲信,被轮番叫去谈话,出来时个个面如土色。

传闻满天飞。

有说查出了巨额的虚开发票。

有说发现了违规给关联公司批款的证据。

还有说,刘梅利用职权,在外面投资了和公司有竞争关系的产业。

每一个传闻,都触目惊心。

我对此充耳不闻。

我只是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得更加滴水不漏。

周浩被停职调查后,行政部暂时由副经理主持工作。

办公室里少了一个喜欢指手画脚的人,反而清净了不少。

我像一个局外人,冷静地观察着这场由我引发的巨变。

我看到人性的复杂和脆弱。

看到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人,在利益面前如何反目成仇。

看到权力的游戏是多么的残酷无情。

刘梅,这个曾经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铁娘子,彻底被孤立了。

她每天来上班,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门外是审计人员冷漠的脸孔,门内是下属们避之不及的眼神。

她一定很后悔。

后悔当初为了敲打王总,选择了我这么一个看起来最软的柿子来捏。

她大概从未想过,这个软柿子,里面包裹的不是果肉,而是一块又硬又硌牙的石头。

我没有丝毫的同情。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当她决定把我当成牺牲品,推出去当众羞辱的那一刻,就该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

职场不是慈善堂,没人有义务为你的权力斗争买单。

我厌倦了这种斗争。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工作,凭自己的能力吃饭。

但这次的经历让我明白,有时候,你不想斗,麻烦却会主动找上你。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手里握有足够的底牌,才能在危机来临时,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这一个月,对我来说,是一场漫长而深刻的教育。

我每天都在复盘整个事件的经过。

从发那条短信开始,到提交那份报告,再到拿出周浩的证据。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如履薄冰。

但凡我行差踏错一步,或者手里少了一张牌,结局都将完全不同。

我开始反思,不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听话的执行者。

我开始学习公司的财务制度,研究各个部门的审批流程。

我不再把希望寄托于任何人的善意和公正。

我只相信我自己,相信白纸黑字的证据,相信深思熟虑的策略。

这场风暴,摧毁了刘梅的王国,也重塑了我。

11

一个月后,审计结果正式公布。

公司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王总亲自主持。

会议的气氛,肃穆得像一场审判。

王总站在台上,脸色阴沉,他宣读了董事会的最终处理决定。

财务部查出的问题,比传闻中还要惊人。

虚开发票、违规审批、挪用公款、为关联公司提供利益输送……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刘梅,作为财务总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经董事会决议,予以开除处理。

并且,由于其中涉及的经济问题数额巨大,公司将保留所有证据,移交相关部门进一步处理。

这意味着,等待刘梅的,将不仅仅是失业。

她的几个核心亲信,也均被开除。

我的前直属上司周浩,因存在严重的职务侵占行为,同样被开除,公司将对他进行追偿。

整个财务系统,几乎被连根拔起。

宣布完处理决定,王总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他开始讲公司的制度建设,讲未来的发展方向。

然后,他的话锋突然一转。

“在这次事件中,我们很痛心地看到了一些管理上的巨大漏洞。”

“但同时,我们也欣慰地看到,我们公司依然有坚持原则、认真负责的好员工。”

他的目光,穿过整个会场,落在了我的身上。

“行政部的这位新同事,在面对不公和压力时,没有选择退缩,也没有选择意气用事。”

“她用最冷静、最专业的方式,既维护了公司的利益和声誉,也揭示了我们内部存在的问题。”

“她是我们所有员工学习的榜样!”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讶,有羡慕,有敬畏。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我站起身,对着王总和台下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会结束后,我被总裁秘书叫到了王总的办公室。

王总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亲自给我倒了杯茶。

“坐吧,别拘谨。”

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次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这是公司给你的‘委屈奖’,算是对你的补偿。”

我没有打开看,但我能感觉到里面的厚度。

接着,他又拿出另一张支票。

“这张,是那五万块的餐费。”

他把支票递给自己的秘书。

“你把这个给财务,走账,还给我的个人账户。”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公是公,私是私。公司的钱,不能让个人掏。这是规矩。”

他用这种方式,彻底抹去了自己当初自掏腰包的尴尬,也向我,向所有人,重新宣示了他的权威。

我明白了。

我站起身,再次向他表示感谢。

“王总,谢谢公司的信任。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我话说得滴水不漏。

王总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好干。”他说,“公司不会亏待有能力、又忠诚的员工。”

我拿着那个信封,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很暖。

我知道,这场战争,我赢了。

赢得干净,也赢得彻底。

12

风暴过后,一切都开始走向新的秩序。

公司从外面空降了一位新的财务总监,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谨、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他上任后,重新梳理了所有的财务流程,制度变得更加严格,但也更加透明。

我因为在这场风暴中表现出的沉稳、智慧和原则性,得到了王总的青睐。

试用期结束后,我没有悬念地顺利转正。

但让我意外的是,一纸调令,将我从行政部直接调到了总裁办公室。

我的职位,变成了总裁助理。

我不再需要处理那些琐碎的行政事务,而是开始接触公司的核心业务,整理会议纪要,跟进重要项目。

我成了王总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当初那些在背后议论我、说我风凉话的同事,如今见到我,无不毕恭毕敬,客客气气地叫我一声“林助”。

曾经劝我向刘梅低头的周浩,早已消失在人海,听说他因为找不到工作,日子过得很是潦倒。

而刘梅,据说她的案子还在审理中,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在忏悔中度过。

我换下了那副看起来文静乖巧的黑框眼镜,开始戴隐形眼镜。

我收起了那些学生气的休闲装,换上了一身身干练得体的职业套装。

我站在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

玻璃上,映出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个人,眼神明亮,表情从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信。

那是我。

也不是我。

我明白,职场如战场,这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善良和原则需要有,但必须包裹在智慧和实力的铠甲之下。

否则,那不叫善良,叫愚蠢。

只有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制定规则,而不是被动遵守规则,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我的手机响了,是王总发来的信息,让我去准备下午董事会要用的资料。

我收回思绪,转身走向办公桌。

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对此,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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